“奴婢——”
何礼俯首叩地,心中却有些犹豫。刚刚他呈上宫花给吴青雨,顺道站在了佟知晚右后侧。
不过当时他全副心神都被吴青雨其后的大胆言行所震慑,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另外两位女郎的动向。
如今吴太后话里话外,显然是在偏袒佟知晚。但虞绵绵又是陛下亲自发话送回神仙殿的女郎。
他在宫中多年,忖度人心自是有一套。当即禀道,“请太后娘娘恕罪,奴婢并未看清。”
“这可如何是好。”吴太后并不意外何礼的回答。
这老东西精明的很,绝不会惹祸上身。
“娘娘。”一向伺候在吴太后身侧的嬷嬷欠身行礼,“佟姑娘所说情形怕是实情。”她低垂着头,神情无人可察,“的确是虞姑娘往佟姑娘手里塞了帕子。”
“嬷嬷是哀家陪嫁丫头,她的话哀家信得过。”吴太后面色一寒,“虞绵绵,你既说不清前来神仙殿为何耽搁,又有人证瞧见你塞掺了毒的手帕给佟姑娘。哀家真是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城府竟如此之深。若是这样的人入主青云殿,哀家还有何脸面去见先帝。”
“所幸今日祖先庇佑,不然哀家真是愧对陛下,竟选了这样计谋深沉的女郎觐见陛下。”
她又是自责又是庆幸。
“太后娘娘,臣女当真不曾做过。”虞绵绵明显慌乱起来,倒是她身侧的佟知晚,此刻却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这宫里果真是滩浑水,只要能把水搅得足够乱,必能得一线生机。
佟知晚心中窃喜,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事已至此,几位亲王也都纷纷发话,尽快处置虞绵绵,以正风气。
跪在下首的少女茫然无助,并不明白为什么会遭受突如其来的指控。那些纷杂的声音在耳鸣中异常尖锐。
“没想到虞臻一个武将,竟也教出了这般心思诡谲之女。”
“老祖宗早就说过,人不可貌相。虞臻虽是武将,但领兵打仗若是没点子谋略,如何常胜不败?”
“所以说他得女儿必然也是工于心计......”
不是,不是。她没做过!
虞绵绵蓦地紧闭双眼,她身子难受的厉害。却还记得在宫中不可失仪,只紧紧攥着手心,抿紧了唇。
何礼最先注意到虞绵绵的异常。
单薄的少女仿佛画在纸上的仙子,被秋风一吹就会轻飘飘地散去踪迹。
两袋黛眉紧紧皱起,长而浓密的睫毛颤抖着,像极了振翅欲飞的蝶羽,更消说那张异常苍白却也惊人美艳的面容。
可坐在上首的天家不开口,他亦不能做些什么。何礼心中喟叹,怪不得宫中都传虞绵绵是个春末杨花的命格。
单薄之人多无福,的确难入主青云殿。
若是虞绵绵身子再康健些就好了。陛下多疑冷情,吴青雨和佟知晚又算计太多。若真是从二者中选出其一,帝后离心是早晚之事。
虞绵绵却不同,瞧着便是个温暖简单的性子。越是这样的女郎,反倒容易润物细无声。
他低声叹息了好几遍。
吴太后道,“虞绵绵,若你此刻认罪,哀家可看在你年少无知的份上,轻饶了你。”
“太后娘娘,臣女不曾做过。”虞绵绵摇头。
沈湛眸子微垂,搭在椅背上的手不知何时开始轻轻点着。他不言语,吴太后便自己做了主。
“你倒是个倔强的孩子。也罢,既然哀家好心救你,你不领情。”吴太后顿了顿,旋即冷下语气,“来人——”
“母后。”男郎慵懒清冽的声线不紧不慢响起,“孤觉得此事尚有疑点。”
沈湛一出声,神仙殿里登时静了下来。
他瞥了眼下首跪着的虞绵绵,少女单薄的身影就落在被槅扇透进来的一地斑驳之中,她穿着一身月白的衣裙,同色暗纹腰带束得腰身极窄,分明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偏生又好似坚韧的竹。
“况且孤相信虞姑娘并未说谎。”
吴太后心中哂笑,才要驳他。就听沈湛又道,“母后或许忘了今日,但祖宗规矩,切不可忘本。是以儿子本不想惊动母后。只是叫何礼封了一段路。”
他说的不甚明白,佟知晚听不懂,可在座的诸位亲王还有吴太后却蓦地明白过来。
“所以何礼送虞姑娘前来神仙殿,便是陛下的旨意?”吴太后万万没料到此事居然牵扯到沈湛,她眉心一跳,遂朝虞绵绵怪罪道,“既是这样,虞姑娘怎得一早不说清楚,叫哀家生出疑惑。”
“虞姑娘并不知晓,孤也从未让何礼言明。”沈湛淡淡说着,“是以她有没有和宫婢串通,孤最为清楚。”
虞绵绵从没想到这殿里还会有人替她说话,更没想到这人竟是沈湛。
她悄悄抬眸看向端坐在金玉宝座上的男郎。
那双乌浓的桃花眼亦正瞧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