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日头高升,天空清澈至极,一如水洗。大军再次开拔,队伍的最前方传来响亮的号角声,仿佛能穿透人心。红旗在半空中猎猎生风,上面隐约可见一个“叶”字。
四周黄沙漫天,凋敝萧条,风沙打在人的脸上,格外干涩与生疼。士兵们在行军时总是庄严肃穆,只有那南飞的大雁承载着归思。
他们此行,也是往西南而去。
天竺北接西燕,东邻大周。天竺境内地势复杂,易守难攻,再加上兵马强悍,在军事方面有天然的优势。
近几年,天竺的军权交到了贡伽王的手上,听闻他是罕见的军事天才,百战百胜,所向披靡。
六年前,他与周朝的另一位军事天才宏阳将军殊死一战,最终以宏阳将军的失败而告终。
叶之舟对此事也是略有耳闻,她曾经看过二人的对战记录,宏阳将军十战能有九胜,不知贡伽王最后用了什么手段,才使得如此惊才绝艳的少年将军战死沙场。
宏阳将军死后,西南边境常被天竺军队骚扰,如今更是变本加厉,竟陈兵二十万于苍炎河边。
叶家军本来常驻西北,这次也不得不派兵去西南驰援。他们在碎叶城附近兵分两路,分别由叶启和叶光霁带领。
叶之舟被分到了前往西南的军中,她身披铁甲,手握长|枪,身形淹没在走路前进的士兵之中。
她切身感受到,当兵不仅武功要好,体力也必须异于常人。否则动不动便徒步几百里,身体实在是吃不消。
叶之舟的脚腕传来针扎似的疼痛,但她的脚步从未停歇。
她不由得看了一眼文寻所坐的马车,有些想不明白,他一个书生,不去学堂念书,整日里跟着军队长途跋涉做什么?
更难以理解的是,他还非常的游刃有余,想来今生再中一次状元也不是难事。
叶之舟平白无故地生出些骄傲与自豪来,她赶紧摇摇头,将这些奇怪的念头赶出去。
走到正午时,大军终于原地休息。秋日里的太阳竟还是那么烤人,再加上铁甲的包裹,是难以言喻的热。
她偷偷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乘凉,没想到竟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梦里有一个人动作轻柔地将药材敷在她的额头和脖颈上,她顿时觉得清凉了许多。那人还往她的手里塞了一瓶药。
等梦里的人消失以后,她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地睁开了眼,然后看到关越一脸关切地站在她面前。
“阿兄,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可还适应?”
叶之舟坐直了身子,道:“除了脚腕有些痛之外,其他还好。”
她动了动手指,就发现自己手里真的有个药瓶。她又摸了下自己的脸,上面也敷着药材。
“这些药,是你给的吗?”
关越有些不自在地笑笑,然后点了点头。
叶之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昨日听说,须青雪是少将从天竺带来的战俘?那我们岂不是打败过天竺一次。”
“是啊。那次是贡伽王不在军中,所以我们简直有如神助,直接攻破了对方三座城池。”
“那为何偏偏带了她一个人回来?”
“因为那座城被屠了,最后只剩了她一个人。”
叶之舟惊讶不已:“屠城?叶家军怎么会屠城?”
关越也愤怒起来,说道:“是那个狗贼王监军下令屠的。”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目光灼灼地朝队伍中央看去,那里是一个极尽奢华的轿辇,由八个士兵抬着前行。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从里面走下来,旁边的人在地上支起了桌椅,摆着好酒好肉。
其余士兵看着这架势,心中都有些不满,但也不敢说些什么。
他是来当监军的,还是来享福的?
忽然间,远处突然刮来一阵强劲的狂风,将地上的黄沙卷成一个漩涡,所经之处全都被黄沙淹没。
“不好!是沙尘暴!”有几名士兵惊呼道。
“都别乱动!快蹲下!”
“看看周围有什么遮挡物。”
王监军被吓得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圣人只是派他来监督叶家父子,防止他们弄权,谁承想就还有送命的风险啊
他看了眼被掀翻的桌子和酒肉,心疼极了。
听到要寻找遮挡物的时候,他环顾四周,看到了一块巨石。
但那块巨石只够一个人躲藏,却已经被人霸占了。
他给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立刻会意,半蹲半走地来到巨石旁边。
他扯着嗓子喊道:“你们两个赶紧滚开,我们监军看上这儿了!”
叶之舟也喊道:“你让监军先过来,我们再让。”
手下屁颠屁颠地跑回去传话,王监军听到这话后朝这边翻了个白眼,然后命令道:“你俩,把我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