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过宫里的烟花?”
自然是看过,但现在不能让她知道。
他笑而不语,带着她在各色花灯下走。片刻后她觉得热了,他便帮她拿过斗篷。
四处又空无一人,她不禁边走边跳起舞来。惊愕一抬头,发现头顶的花灯竟随着她的舞步变幻颜色。就比如面前这盏锦鲤灯,刚才没过来时她是黄色,眼下她在灯下跳舞,它就变成了红色。
一身深蓝纱衣上点缀着灯的华彩,随着袅娜的腰肢、旋转的身躯曼妙翩飞,半数青丝披散着一并旋转,灵动如仙。
一瞬将他勾回三年前那一场舞的回忆。不同的是,她长大了……三年,她愈发长了乌发,细了腰肢,眉宇间半是小姑娘娇憨之态,半是亭亭玉立美人的自然风情,任谁见了都移不开眼。
世间也有身姿这样柔软的女子,若抱在怀里,会像水一样化着吗?
他忽然觉得双颊升温,随着她曼妙的动作,有一丝浮想联翩。情愫袅袅不知飘向何处,他如游梦里,不知现实与幻梦的分界线,眼前只有她一个人,除此而外的整个世界皆与他无关了。
他应该送她一点什么吧。
待她舞到长街最后一盏灯下,他给她摘下了顶上最高的那盏灯,笑着递给她。
一只白色的小兔子灯,兔子眼睛是红的。
她的最后一个舞步戛然而止,停下时莲步仍带着香风。
兔子灯?
“送给你。”他这时眼神清澈,纯粹如天真的小男孩。
兔子灯,是兔子灯……她伸手小心地接过。
从前莫如渊也总送她兔子灯,每年元宵时候都会送一个。后来她进了宫,他便再没法送她了。对黛霜来说,重要的不是东西,而是送东西的人;不是礼物的价值,而是礼物背后的心意。
抬眼看了看面前的男子。
华灯映照在他雪白的外衫上,一双眼瞳纤尘不染,好像是山水诗中走出来的一样,满怀希冀与爱地送她一盏灯。
忽就滞了一瞬。
他们不过才相识不久,为何他看她的眼神,却像是久别重逢一般?难道我们从前认识?
她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猜想,觉得是自己惶神了。
“谢谢你。以前也有人送我兔子灯,进宫之后,便没有了。”她情不自禁地与他说了两句过往,却不想在此话出口之后,他那纯粹如冰雪的眸子赫然冷了下去,还有些不悦。
觉察到氛围有些不对,她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谁也送你?”他问。
“一个朋友。”她答道。
他本想问是男是女,想到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是闭了嘴,只道:“我不喜欢别人说谢谢。”尤其是你。
她问道:“为何?”
他坦言:“感谢了,就是还过人情了,如同银货两讫。”
“我不这样觉得啊。”她说,“我就经常和朋友亲人说谢谢。不过,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说了。”
转念又看着他。他是不想和自己银货两讫?总觉得有些微妙呢。然而现在她不欲多想,转移话题道:“帮你挡桃花,需要我做什么具体的事吗?”
“那是自然。”他面色缓了些,问她道:“如果那女子要拉着我一起,你要怎么做把她支开?”
“你告诉她我是你的人,拉着我从她面前走开。”
“……好。”
“那如果她出现在我们面前,你应该怎么办?”
“有她在场的时候,你更要时刻与我显得亲密。”
“必要的时候,你就直接告诉她,你是我未过门的娘子,不日就要成亲。”
感觉他越说越离谱了,黛霜索性一摊手,“说了半天,你这朵桃花我还没见过呢。”
“她现在没来,但你该早做准备。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做的不好,这个代价我就不算你付了。”
“你……”
“时候不早了。说好的一个时辰,我送你回去。”
二人回程。
黛霜又道:“这兔子灯,要不还是你先替我收着吧。我带这个回去,容易叫人起疑。”
顾子独笑,“你以为还有谁不起疑的?”
黛霜心里一凉,“此话何意?”
“不过你放心,不会有人动你。”顾子独心情颇好的样子。临走时又对她添上一句:“尹澄我安置了。你以后若想见他,就来找我。”
黛霜瞅他了一眼。
又瞅了一眼。
扭头,伸长了脖子回眸望去,见那长身玉立的背影没入了夜色,见到马车轱辘而去,才回转过身。
翌日早晨,她还在睡梦中,却被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匆匆叫醒。
“娘娘,娘娘?”
花泠走了出来,“娘娘还没睡醒呢。黄公公,可是陛下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