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辇入东秦门,直向章台宫,一路上并未停留,徐安艰难随车步行至此已有些无力。
见车马停下他恍惚地撑着双膝跪伏在地,待战星云踩着脊背下辇,徐安缓缓起身。半晌,他身躯直立转过头去方才发觉战星云并未走开,而是停在一侧等他。
徐安仰头,侧目看了看其余有序离开的侍从,他该是要同侍从一道离开等候战星云下朝的。可瞧眼前人这意思是要让他跟着一道上朝去?
“随本王上朝。”
果真,徐安思绪未歇便听得战星云开口吩咐。
“是。”
从来伴驾的都是有品级的侍官,并未有奴隶随侍的。徐安尚在不解,抬眼便瞧见朗观越过重重侍者折回宫门,急匆匆的应是有事要办。
原来如此,这是身旁无人才留他跟随。
时辰不早,朝臣已入殿中等候,威严空荡的御阶只余战星云同徐安两人。
衣摆顺着石阶向上,徐安垂眸追随,脚步慎重地一阶阶踩下。这一刻,他如在云端,缥缈无依,能依靠的唯有前头那尊贵挺拔的女子。
渐渐的,伤处疼痛似已尽数消散,自己仿佛身处无边空寂,战栗、虚妄、压抑、希冀……无限思绪将他捆缚使他喘息不及,眼花缭乱。
这是御阶啊!
“此乃御阶,除了本王便是帝王能走,徐安,你也姓‘秦’,可想常来走走?”战星云以这话家常的语调同徐安讲话,却让徐安如芒在背,逼自己攥紧险些飘飞的灵魂。
她又想做什么?只是试探?他不知,亦不敢轻易回话。
静默良久,御阶踏过半数,徐安忽地嗤声一笑,“若殿下还需奴陪,不论御阶还是黄泉道奴都愿意走走的。”
听得这话,战星云停步回首,俯视徐安,目光充满审视。
徐安自知自己太过刻意,却仍作出坦然模样,低下头在胸前掏出一布帛包裹之物,伸直手臂递给战星云。
高高举起的物什挡住了战星云的视线,她微微侧头,见徐安龇牙笑着一脸酣然便收回目光,“这是?”
“青梧姐说您未用早膳,让奴带着给您。”徐安收回手,解开布帛,将澄黄的麦饼双手奉上。
战星云耳尖泛红,手足无措左右瞧了瞧,随即按下徐安的手臂,拒绝之意不言而明。
“殿下,外头无人,守卫也站得远,您吃一个?”
徐安又想伸手,战星云死死按住他。
“收回去,赶紧走。”
战星云说过话,正转身,忽的手中便被塞入一块带着暖意的饼子,“你……”
“快吃快吃……”徐安狼吞虎咽地将手中余下的一个饼子塞入口中。
见他吃得香,战星云鬼使神差地掰下一块送进嘴里,一股浓郁的香味贯彻百骸,是她从未体会新奇之意。
莫看战星云表面不拘小节,潇洒肆意,其实骨子里是极重体统的,诸如在御阶之上吃早食,这是以往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事。
“味道不错,你收着,散朝再吃。”战星云侧着身吃过一口,慌忙将布帛一股脑塞到徐安怀里,继而转身行进。
徐安落在她身后,瞧见那冷漠尊亲王仓惶的身影以及微红的耳廓冷冷一笑,随后收捡好麦饼,垂首跟去。
二人停在章台宫正殿门前,朗观与杨远广并排从左侧行来,见着战星云俯身见礼。
“人可都带来了?”
“回殿下,皆已办妥。”
战星云颔首,缓步入内走向王座,徐安一路跟着,随侍身侧。
朝臣不识,只以为徐安如穆融一般是她的新宠。瑞王见着倒是有些震惊,照他所想,徐安背叛战星云该被她剐了才是,怎么还会让他跟着上朝。
战星云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瑞王,神色自若地展臂落座。
待群臣参拜,而后殿内有片刻宁静,但这静谧却不长久。
瑞王收下心思,袖摆一抖便率先发难,言之凿凿说是市集看管疏漏方才有这一遭灾祸,而究其根源又说是散集盛行的弊端。
天下皆知增设散集是秦帝的主意,他张口闭口便是要让战星云定秦帝的错处。
“今日倒不必将这事牵扯得这样广,既然瑞王要论这火势起源,诸位便同本王一道断一断这案子。”战星云侧身,手撑着面颊,有些倦怠。
偏就这随意的模样让瑞王心中一阵不安,难不成她还能查出纵火的主谋来?不会的,一切早已清理干净,她不会知道。
瑞王故作镇定,“这案自然是要断的,不知您可曾捉住纵火之人?”
“自然。杨远广,将人带进来。”
众人目光霎时聚在杨远广身上,盯着他退出殿外,又盯着他押着王举等人入内,一众人等还真是少有如此一致的默契。
“这事本不必本王亲自过问,但瑞王要拿到朝堂上来说便只好劳烦诸位都听一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