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在北地落霞山的裴璟得知皇后迁陵一事后久久未言,他定定站在马场,心中唯有无限感伤。
信是裴瑜写的,要他回上京亲自送娘娘到江南道,前来送信的的是他至交傅庭,其也是北地攸州守备军指挥使。
傅庭是知道梁家一案的,当年皇后走得突然,虽然对外说是突发恶疾,可其中真假尚分辨不清。
现下见裴璟少见的失态,他拿走他手中的马鞭,道:“今日你就先别驯了,好好休息吧!”
裴璟勉强一笑,把马鞭交给了他就回了营帐。
他却不是收拾东西南下的。因天气恶劣,长时间作战,无论是长安王还是裴瑜,两边都已困乏,所以战事稍作停歇。
可裴璟晓得再过不久又是一场恶战,他要抓紧时间练习骑兵,一点也耽搁不了,当下便写了一封书信回去,请裴瑜代他回上京送娘亲一程。
“北地战事紧急,你亦无需跟去江南道。慈元宫偏院中有一桃树,下埋一壶桃花酒。待娘娘棺木出城,请兄长代弟将此树移植城外东郊林中,将酒交于宫中沈家闻溪手中。”
提到姜淮,他一顿笔,终又写道:“另,烦请兄长将其中一信交予沈家闻溪。弟谢过!”
他收整好信件,让人送去,待整顿好自己的心情后,又去了马场。
仿佛一切没有发生。
其中悲痛,谁又能知。
对梁家后人的赦免让曾以梁家为敌的臣子十分不满,尤其是梁家后人可以为官的消息一出来,让众人恨不得当初斩草除根。
皇帝收到不少折子,请他收回成命,他看一本便烧一本,心情烦躁。
这些人只知道党同伐异,不知道大齐现在面临如何境地,私心甚重极为可恨。
再喝一口龙井茶时,皇帝被烫得不顾仪态把茶水吐了出来。
倒茶的小宫人吓得哭出了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喊着饶命。
裴珩朝她挥了挥袖,让她赶紧下去,又为爹爹端来凉水。
一口凉水下去,除去不少烫意,皇帝蹙眉,问姜淮何时回宫?
再过不久就是顾嫣祖母大寿,顾嫣请旨先行出宫,还讨了姜淮作陪几日。
皇帝答应了,这一出去就是三日。
裴珩回道:“原本是要回了。可嫣儿来信,说姜淮在宫外染了风寒,怕传染给宫中之人,等病好了就回来。”
皇帝点点头,想来是这段时日政务繁重才让她疲惫生病,便也允了姜淮在外养病。
可他不晓得,原本在外养病的人现下已被肚里的孩儿折磨得满头大汗。
虽说十月怀胎才能诞下婴孩,可姜淮总觉得她这一胎怕是要早产。
如今才到七月,孩子胎动越来越频繁,夜深人静时,她几次感到腹痛难忍,差点觉得自己要在宫里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了。
这次她和顾嫣一同出宫,原本只是想找大夫把把脉,可没成想,才在顾府待了一晚肚子又开始疼了,第二天天未亮,她感觉下面有些潮湿,掀开被子一看,羊水已经顺着大腿留了下来。
幸好因为月份已经大了,顾嫣不敢放她一个人睡,硬要在旁作陪。
姜淮把人摇醒,淡定道:“我要生了。”
原本睡眼惺忪的人被她吓醒,顾嫣毫无此等事的处理经验,手忙脚乱爬起来看她,也是难得的慌张。
姜淮也害怕,可她到底冷静,只拉着顾嫣的手,让她扶自己起来。
“你去叫人赶辆马车来,送我去你提前准备好的宅子里。”
顾嫣慌张:“送到那里会不会来不及啊,要不你就在我家生了,我去叫大夫。”说完,她就要离开。
姜淮抓住了她的手:“不可,我还忍得住。”
顾嫣唉了一声,赶紧跑了出去,紧赶慢赶总算到了她提前为姜淮准备好的小宅。
产婆也是早早就住进去的,她们一直待着,今儿终于见到了正主。
姜淮躺在床上,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痛楚,只恨不得拿一把刀把肚子剖开,把那小人掏出来解了痛苦。
产婆看了看,说孩子还生不出来,还要再等等。
顾嫣目瞪口呆:“她都这样了还要等。”
姜淮一身是汗,连头发也是汗淋淋的,像是才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那下唇已被咬出了血却还硬撑着,偶尔还能听到她压制不住的哼唧声。
产婆极有经验,只让顾嫣赶紧喂她吃东西,免得生娃娃时没有力气。
那痛也是一阵一阵的,待稍微好些时,女人只大口大口吃着饭食,也怕自己没有力气。
就这样一直熬到晚上,两个产婆说是可以生了。
看着顾嫣惨白的脸,姜淮撑起笑意让她先出去:“你还没生孩子呢,要是以后留下阴影怎么办?”
顾嫣摇摇头不肯走,拉着她的手要陪着。
又开始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