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低哑的嗓音彷如琴声铮鸣,在李景升耳畔却如惊雷骤起。
她眸色微变,惊疑不定的盯着贺兰敛,却见贺兰敛眸色沉沉,眼中满是质疑之色,出口的声音便低了几分,“我不知你是如何看穿的,但我并非故意隐瞒,实在是有苦难言。而且……见过我的真容对你而言并非好事。”
顿了顿,见贺兰敛眸色微凝,似乎对她这番话仍然存疑,又道:“更何况,是我救了你,我不是对你的来历毫无过问吗?你怎么偏偏对我的身份揪着不放?究竟是你救了我还是我救了你啊?”
贺兰敛浓墨般的剑眉轻轻一挑,似乎才想起自己的处境。
他的确是被眼前这女子救下的。
可她的言行举止的确古怪,让他不得不心存防备。
不过,他既已察觉她易容,又刻意点明,这女子应当不会在明面上在对他不利,她当不至于如此愚蠢。
想着,贺兰敛漫不经心的收敛凌厉的眼神,不经意落在她仍端着的木碗上:“这药既是你费心所熬,我自不能浪费姑娘的心意,只是我食不得苦,入口即吐,喝了也是浪费,姑娘可否帮我尝尝?若是太苦还得放些蜜糖才行。至于姑娘的救命之恩,待我好了些必定相报。”
李景升眨了眨眼,有些诧异于眼前男子的突然转变,又见他视线落在她端着的汤药上,突然会意。
感情他以为她会下毒?
李景升登时心生愤懑,若非因为这张脸,她又怎会出手救下这个人,给自己惹下个大麻烦?如今这个麻烦不仅不领情,还对她这个救命恩人言辞置喙?
罢了,即便是为了这张脸,她也得救人救到底。
心念一闪,李景升端起汤药舀起一勺喝了一口,入口即化的苦涩让她立时皱起眉头,连忙苦得吐出舌头,将汤药送到贺兰敛面前:“苦是苦,但是没毒,可以安心喝了罢?”
贺兰敛望着复又递到他面前的药羹,见这小女子直率的挑明,却对自己用过的汤勺浑然不觉,一副坦率大方的模样,眉头轻蹙,迟疑片刻,终究是接过木碗,端起一饮而尽。
李景升难得见这人如此爽快,心想她果然猜对了,无奈的同时,心底也生出一丝好奇。
这人究竟是什么人?行事如此小心?还要时刻提防旁人对他下毒?
心念一闪,李景升忽然自嘲一笑,她如今前途未卜,自身难保,哪里还能有心思担心旁人?
想着,李景升转身从屋内正中央的木桌上一漆木盒内摸出一颗蜜枣,折回身来放在贺兰敛手心,顺便收走木碗,一边道:“这蜜枣极甜,可以除去你口中的苦涩。用过药就好生歇歇罢,早日养好也可早日离开。”
说罢,李景升转身出了门。
身后,贺兰敛见李景升消失在房门外,又低头凝视着右手掌心的这颗蜜枣,回想着这位姑娘说的话,目露沉思之色。
屋外的廊檐下,李景升蹲在栏杆底下用清水清洗着木碗时,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缓步而来,她抬头,就见胡进拎着食盒大步而来,一身灰衣皂靴站到了她身前。
“姑娘,里面那郎君已醒过来了?”
李景升点点头,“刚用过汤药。”
“我进去瞧瞧,这是后厨做好的吃食,你先用着。”
胡进将食盒递给李景升,便抬脚转身推门而入。
贺兰敛此刻并未躺下,而是就着方才半靠着的姿势,思考着现下的处境,所以房门被推开的第一时刻,他便抬眸看来,见进门的是一身形中等,年近五旬的长者,他漆眸半敛,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之人。
胡进行商多年,阅人无数,自然察觉到贺兰敛的警惕与小心,不以为意的坐到木桌前,面色和善道:“年轻人,你终于醒了。不必紧张,我是长业家族的行商掌事,奉家族之命来往于魏晋两地易货行商。行商之人本该小心谨慎,所以本不欲救人多生事端,只是见小郎君也是晋人,同在异乡,这才想着救人一命积德行善。”
听到长业家族时,贺兰敛眸色一顿,心中的警惕之心稍减,却也不敢大意,尤其是听到胡进一眼看出自己是晋人,更是心头一凛,不动声色的拱手道:“原来是长业家族的掌事,失礼了。只是不知掌事如何一眼便知我是晋人?”
胡进不由一笑:“小郎君,我不知你为何要扮做魏人,但你既已踏入魏境,便该仔细观察魏人的妆扮,他们的靴履与我们晋人可不同。”
说罢,胡进伸手撩起衣摆,抬脚将平底皂靴展示在贺兰敛面前。
魏人的鞋履,从鞋尖、鞋面到鞋底,皆是平平整整,不同于晋人鞋尖束角的独树一帜。
贺兰敛这才明白他是如何看出自己晋人的身份,见他直言不讳,又一开口便自报家门,显然是刻意为之,便道:“多谢掌事相告,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待回晋之后,必对长业家族与掌事等人重谢。”
胡进闻听此言,便知自己的猜测不假。这小郎君果然来历不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