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孝感到武汉,总计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的路程。
糖豆子从上车第八分钟就开始睡,一直睡到了最后一秒,身子和腿各睡各的,扭成了麻花状,期间还翻了个身,左手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精准地落到了沈轻则正在换挡的手上。
要不是见她睡得人事不省,沈轻则都要怀疑她是故意的了。
初春时节的晚上七点,夜色中堆积着浅浅的冷意,车内开着空调,温度正好,女孩的手就如同她风风火火的性格一样,带着灼热的暖意。
沈轻则握着换挡杆的手想要挪开,又莫名贪恋那一丝温暖,不挪开,又好像显得他过于卑劣,趁女孩子睡着故意占她的便宜。
遂僵在了上面。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快不认识现在的自己了。
整整三十年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人生,让他对于超出预期的事情充满本能的抗拒,但又隐隐怀抱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向往。
若是换做一年多前,他绝对做不出当众从培训会上离席,又驱车六十公里去见一个素未谋面的网友,最后还将她带回家的荒唐举动。
沈轻则轻叹一口气,垂了眼眸。
夜色在窗外肆意地蔓延,吞没掉路灯的微弱光芒,拢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未知空间。
糖豆子从梦中惊醒,抬眸望向驾驶座上沉默的人,忽而眼神顿住,这一切美好得要比梦境还更加虚幻,她甚至有点不确定眼前的景象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
于是不确定地轻唤了一声:
沈医生?
带着睡意和试探的声音将埋头深思的人从思绪里拉回来,沈轻则棕黑的眼眸怔了一怔。
于他而言,这一切同样像梦一样不真实。
但他还是低低地答了一声:
嗯。
……
因为老房子还没收拾出来,沈轻则将糖豆子带去了离家不足一公里的酒店。
略显安静的走廊里,他拖着行李箱走在前面,滚轮滑过地毯,发出克制的噪音。
糖豆子扯着背包的带子走在后面,拖拖沓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酒店的环境远比她之前住的旅店环境要好,走廊里到处都是监控,按道理来说不会再发生像昨晚那样的事情。
但糖豆子还是忍不住心生恐惧。
她再有骨气,胆子再肥,说到底不过也只是个二十出头不经世事的小姑娘,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强。
再三权衡,几度挣扎之下,糖豆子做了决断,既然她已经厚着脸皮跟着沈轻则来了武汉,那不如就把厚颜无耻继续发扬光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死不撒手。
干净明亮的酒店房间,糖豆子突然开口叫住帮她安顿好一切正要离开的沈轻则。
用商量的语气同他说:
沈医生,我看你赚钱也挺辛苦的,要不咱们把酒店退了,我就去你家将就几晚吧!能省一点是一点!我睡沙发就行!
结果她话还没说完,就直接遭到了沈轻则的严词拒绝,理由是:
孤男寡女不成体统。
但不知道为什么,沈医生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微微泛红,神情极不自然。
糖豆子立马嗅出其中的机会,当即摆出一副耍无赖的架势,扯着他的衣袖嚎哭道:
沈医生!你不要这么铁石心肠嘛!我现在一整个酒店PTSD了啊!只要一想到昨晚上的事情就忍不住害怕!你别看我平常大大咧咧的,但人家内心也只是个小姑娘,胆子很小的啊!
被死死拽着袖子的沈轻则尝试用手推开身前的人,多番无果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语言教育,板着一张脸正经道:
我得为了你的清誉考虑。
糖豆子一听这话却瞬间来了劲:
那沈医生你要是这么说的话,简直完全多虑了!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声誉,甚至巴不得人家说我和你有一腿呢!
听到这话,沈医生满脸黑线。
合着就没人能治她了是吧!
他心里头多少有点不忿,一时间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沉着脸反问她:
你就这么相信我的人品?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
这句话来得突然,让糖豆子有些措手不及,她呆呆望着近在咫尺的明恋对象,脑子里回响着他刚刚的话,短暂地宕机了一秒,下意识咽了口水说:
还有这种好事?那我更要去了啊!
沈轻则闻言心中大惊。
现如今年轻人都这么直接了吗?
大意了!
他的脸颊不自觉烧了起来,苍白的皮肤渡上一层娇羞的粉红,棕黑的眼眸里完全失了往日的淡薄,显出来几分明晃晃的慌乱。
糖豆子从没想过沈医生竟还是个纯情人设,惊讶中带着掩盖不住的兴奋,忍不住大放厥词道:
沈医生,你就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