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后的世界像是被一双粗糙大手揉碎的霓虹街景,花花绿绿,宛如碎琉璃一般绚烂多彩。
我完全不记得自己后来还说了什么,也不记得陈院长究竟如何回应,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饭桌走出沈家的了。
我只记得,陈院长最后原谅了我。
这就够了。
沈轻则开车送我回家,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的折射,落进他棕黑色的瞳仁里,晕出一抹淡淡的琥珀色。
醉后的大脑不受控制,我忽而就冲他痴痴笑了,口出狂言道:
你干嘛学人扮正经,穿什么白衬衫啊!
残存断裂的模糊记忆里,沈轻则听完我的话愣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就要原地坐化成仙。
最后却只是轻轻说了一句:
镜文,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淡淡的语气里带着捉摸不透的别样情绪。
……
次日中午,我从床上醒过来,揉着疼得快要炸裂的太阳穴,强迫自己回忆昨晚的情形,却无论怎样搜肠刮肚也再想不起更多的东西。
索性就不再去想。
床头柜上放着一罐新买的蜂蜜,盖子被贴心地拧松,上面贴着一张手写的纸条:
厨房有温水,记得加蜂蜜。
我跟随纸条的指示跻着拖鞋来到厨房,只见烧水壶被设定为保温模式,里面盛着小半壶温水,水温不高不低,正好38度7。
沈轻则一如既往的贴心细致。
微甜的蜂蜜水稍稍压下了胃里的翻涌。
我抱着手机窝进沙发里面,一条条翻起未读微信。
林风眠的消息高居首位,足足有十几条之多,除开一堆无用的惊叹词和表情包之外,筛选之后只剩两句有用的话。
第一句话:小哑巴,你不会真的在导师面前哭晕过去了吧?要是还活着就说句话。
第二句话:小哑巴,我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你票买好了吗?
看到第二句话,我下意识打开了飞猪,他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是中午十一点多,现在是下午两点,也就是说,他大概率是要坐下午一点多的那趟航班。
由此推测,他此刻还在飞机上。
我稍微想了一想,又在飞猪上搜了武汉到郑州的高铁票,从早上七点到下午六点,车次排列得密密麻麻,比楼下的公交车还勤。
那确定好日期再看票也不耽误。
经历过昨天晚上的一顿饭,我回研究室的事情基本已经板上钉钉,而且陈院长那边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因此辞职的事情必须立刻提上日程。
我准备周一上班就去跟郝主任提离职的事情,但考虑到吴教授的新书,我决定到时候也顺便跟郝主任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将我算作外聘编辑,帮吴教授修改完他的书稿。
想到这些,我暗暗吐了口气。
继续翻看未读微信。
紧跟着林风眠后面的是沈轻则发来的消息,问我酒醒了没,又说天气一天天变冷,委婉地问我是不是可以找个时间把洗好的外套给他送回去。
看见他这样说,我才猛然想起那件不知道被我扔进哪个角落的黑色外套。
大意了!
……
我慌忙在家里翻找起来,结果找遍整个屋子也没发现衣服的踪迹,衣服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连颗扣子都不剩。
最后勉强想起来衣服当时好像是被我扔在了沙发上,然后我好像在某天晚上把床单被套拆下扔到沙发上,又抱起来一起扔进洗衣机里了?
这样想着,我不禁周身一颤,缓缓将视线移向了空空荡荡的阳台。
真棒!
忘记晾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沈轻则的外套就混在一堆灰白相间的床单被套里,活生生被绞成了麻花,半干不湿的,宛如一坨刚出坛的酸菜,切碎了拌点老干妈,搞不好能就两碗白米饭。
我从酸菜,不是,外套里扯出领子下面昂贵的商标,心中一阵拔凉,我都不用去淘宝搜同款,大概就知道我这个月的工资已经原地蒸发了。
现在哭还来得及吗?
恐怕是来不及了。
我没敢告诉沈轻则实情,谎称这段时间工作略忙,忘记送干洗了,等洗好之后马上就给他送过去。
沈轻则自然没有怀疑我,只说到时候直接送去医院就行。
那天下午,我逛遍了国广和恒隆的纪梵希成衣专柜,也没能找到同款衣服,最后一问柜姐才知道这是一件限量定制款,目前只在海外发售,想买的话得找专业代购,或是去买手店里碰运气。
对于奢侈品零了解的我听完直接当场惊呆:买个衣服竟然这么麻烦?
柜姐礼貌地冲我微笑:
是的呢,女士。
……
离开的时候,柜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