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元熙四十七年七月十五日,京师,奉先殿。
此时整个大梁皇宫陷入深夜包裹的黑暗里,只有巡逻的宫卫们交替在宫殿外来回踱步。
八十四岁的大梁开国皇帝李砺山在内侍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走进大殿内。殿内供奉的是李氏自陇西发迹以来的十二位先祖,李氏自300年前先祖横扫漠北,封狼居胥,后世子孙便世袭陇西太守。
李砺山坐在殿内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挥一挥手,内侍鱼贯而出,随着大殿最后一道关门声响起,整个奉先殿随即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李砺山弓着腰,微微颤颤地走到列祖列宗的灵牌前,躬身给先祖们上完香后,跪在蒲团上,冥神闭眼、双手合十,用老年人惯有的沙哑声音,缓缓说道:
“砺山本是前朝陇西太守,替天子守牧一方百姓,奈何前朝愍帝在位三十年不问国事,为修道而大兴土木,天下饿殍遍野,激起甲申年流民之变,京师被围。”
“就在此时,西北高原的羌人,在首领诺曷钵带领下,拥骑十万叩国门,从雁门关兵临凤翔,对中原虎视眈眈。”
“砺山本来没有窥视天下的想法,奈何形势所迫,流民和异族相继肆虐陇西,逼不得已才以7000男儿起兵。自起兵后,对内任用文人安抚流民,对外依赖将士奋勇杀敌。”
“幸赖祖宗庇佑,砺山起兵后,势如破竹,驱异族、抚流民、平豪杰,短短13年的时间就平定了天下。”
“自从大梁建立后,砺山实行轻徭薄赋的国策,与民修养生息,整顿吏治,仅用了几年时间就使天下恢复了生机。”
李砺山顿了顿,继续说道:
“砺山在位47年,而今也已84岁,转眼间从血性男儿到朽木枯草。回顾戎马一生,血战疆场,最大的功绩就是为子孙打下了大梁的万里江山。”
“然而近来,夜深时总是噩梦连连,想来应该是大限将至。”
“昨晚先祖托梦,令砺山到奉先殿垂询后事。砺山不敢推辞,今夜已沐浴斋戒,屏退宫人。列祖列宗灵在上,砺山有三个问题相问,望九泉之下告知。”
说完,李砺山从案几上拿出一张青藤纸,用朱笔写着“砺山年寿几何”六个大字。
写毕,将青藤纸置于香炉内,跳跃的火苗迅速吞噬了青藤纸,化成几缕白烟。
几缕白烟从香炉之中徐徐升起,漫无目的在空中飞舞。
倏忽之间,白烟在空中隐约构成了一个汉字,仔细一看,竟是一个“近”字。
李砺山叹了一口气,说道:“自古君王都是寿短之命,砺山以耄耋之年,有幸在位四十七年,早已超过前朝历代君王。也罢,这都是冥冥之中的天数...”
说完之后,再抽出一张青藤纸,写上“死后国祚长短”几个大字。
付之一炬。
几缕白烟再次集结在空中,组成了一个“卅”字。
三十年!
李砺山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浑浊的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一闪而过。
李砺山慌忙抽出一张青藤纸,另一只手努力控制住颤抖的手,歪歪扭扭写着“窃国者谁”四个大字。
少顷,李砺山紧紧盯着几缕白烟组成的“江”字。
那双深陷且充血眼中闪着阴鸷的光芒,冒出的愤怒火焰照亮了他黝黑的脸庞,此刻周遭的空气都趋于紧张。
殿外传来宫卫打更的声音,一慢两快,“咚!——咚!咚!”
已是三更天。
不知过了多久,李砺山缓缓起身,踉踉跄跄走出了奉先殿,在内侍赶过来搀扶之前,用袖口擦净了嘴角的鲜血。
内侍搀扶着老皇帝上了龙撵。
老皇帝靠在龙撵的椅子上,两眼无神,身体就像被掏空了一样,只剩下嘴里的碎碎念念,像是自言自语道:
“朕不信命”
“朕要逆天改命”
“改命...”
......
次日,内官监传来上谕:朕偶感风寒,辍朝三日。
三日后,正是大朝之日,在京的文武百官早已在勤政殿恭候老皇帝多时,直到午时已过,却也没有见到老皇帝的身影。
未时一刻,内廷再次传来上谕:朕躬违和,辍朝五日,令太子监国理政。
这下,京师群臣顿感不妙,纷纷打探内廷消息,民间甚至已经有老皇帝已经驾崩的传闻。
眼看此时谣言四起,当天深夜,以丞相魏乘风和大司马韩虎臣为首的勋贵集团率领文武百官在左顺门叩宫,请求探视老皇帝。
然而,宫门却始终没有开启。
就在群臣枯跪一晚上准备起身回衙办差的时候,宫门被缓缓打开。紧接着,一个年幼的小太监双手捧着圣旨急匆匆地跑出来,对着群臣上气不接下气说道:“有旨意,百官接旨。”
刚起身的群臣,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