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上觉寺的七夕庙会如期而至。
入眼处,火树银花,流光溢彩。从远道而来的摊贩们,支起桌子板凳,打开货车,不时朝着人群吆喝着。又有妇女孩子们,沿街走过,手持摇扇,间或停驻将拨浪鼓摇动,“咚咚咚”吸引着孩子的注意。那摊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凉面凉皮、炸豆腐小鱼仔,还有那糖画年糕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时还有那穿着儒衫,头戴璞帽的男子,指着庙会上的灯笼,或聚首交谈,或兀自沉思,玩着时下岳州城里最流行的游戏-猜灯谜。
林府一行人大太太走在最前方,再就是二太太姨娘她们,而大老爷一早上就和商会的朋友们去爬雾山了,现在也没见着人影。林宝珠几个姑娘们好奇地东张西望,半掩着脸不愿让人瞧见表情,若非是看中什么东西,大家都安静地走着路。
大太太领着她们走了好一会儿,忽然道:“才走两步,我竟有点累了。”
她吩咐橘红去看看前头那些茶水铺子是否有单独的包厢,说是先歇歇。
橘红办事稳妥,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名为“千春茶铺”的歇脚处。
众人随即上了茶楼。
这茶楼看着寻常,但其实内里宽阔,既有风吹夏荷的莲花池,曲折蜿蜒的回廊,还有唱戏的台子。她们选了其中一间观景极佳的厢房,左右排开共十张大红椅,皆铺着竹片锦垫,大家依次坐下。又有丫鬟推开窗,一眼就望见了院子里的情形。
橘红向大太太耳语了几句。
不一会儿,外间就传来熟悉地大笑声。
心下了然,原来是岳州府其他太太们。其中首位的就有道台大人的夫人及家眷,还有其他茶行,布行等富商的女眷们。这位道台夫人姓于名眉,是岳州府当地官家小姐出身。她现有二子一女,儿子们在外游玩,女儿紧跟在身边,名为沈蔓轻。
大太太热情且亲昵打了声招呼。
“沈夫人,快请坐。”
“亏得林夫人客气,一大早就给我发帖子,紧赶慢赶,总让我们七夕相会了。”
大太太掩唇笑道;“我也是昨儿才听说你过来了,本以为你们没空呢,还有徐夫人,穆夫人,哎快快请坐吧。”
橘红和青琐赶紧伺候各位夫人们坐下,并请外面小二多沏几盅茶水进来。
绿竹从庙会回来了,提了两盒点心小吃。丫鬟们帮忙把东西拿出来,一一摆上,又为夫人们留出空间来观赏窗外美景。这时,有小二递上戏折子让夫人们看,说是让戏班子好早点准备。
于太太看了半晌,笑道:“七夕自是点出应景的戏。”
“是了,”大太太喝口茶,应和说;“我看那《莺莺传》就好。要不就是《牡丹亭》或者《花为媒》之类.....”
其他夫人纷纷附和:“《莺莺传》极好。”
丝竹管弦之乐慢慢吹奏起来,身着青衣的生旦咿咿呀呀唱道:“彩云何在,月明如水浸楼台。僧归禅室,鸦噪眶槐。风弄竹声,则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身心一片,无处安排......”
林宝华站起身,身后的丫鬟芳菲紧随其后。
宝珠刚一进门,就找了个角落阴暗处出神,因她不爱听戏,也听不懂,便立即注意到了林宝华的离去。她大抵还是关心自己的姐姐,便不由自主地走到窗外眺望,灯火辉煌的夜市,人潮汹涌,三三两两的人门要么结伴而行,要么形单影只,踽踽独行,只是不知这林宝华又要去哪里?
那小生继续道:“他是肯来,早身离贵宅;他若是到来,便春生敝斋;他若是不来,似石沉大海......”
慧香扭着锦帕,听得认真。
林宝珠似是没听见,继续瞧着窗外,却见宝华姐娉婷袅袅地走近一处挂满灯笼的铺子。她用手指点着那些灯谜,似乎转头和自己的丫鬟说着什么,眉角眼梢处皆是喜悦。
这时,花旦的声音响起,幽怨道:“怨不能,恨不成,坐不安,睡不宁......”
那花旦一甩水袖,半转过身抹泪念道;“想人生最苦别离,可怜见千里关山,独自跋涉。似这般割肚牵肠,倒不如义断恩绝......都则为一官半职,阻隔的千山万水。”
慧香不禁潸然泪下。
几位太太们有拿着锦帕擦拭眼角,也有那冷眼观看,不发一言。
“想那张生不过贪恋富贵,挟恩相报,怎说出情深义重,恩爱不疑。”
“太太您也太较真了。”
“再说,我可听说这张生上京赶考,再遇良缘,便将那莺莺诋毁抛弃,如此负心,怎么好再写这些词文洗白一番。这男子不愿娶亲,大抵是心中有他人,而女子不愿嫁,无非是看透世情,生来路窄,若还寻一处更窄的去处,作茧自缚罢了。”
大太太听闻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