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院子里的绿叶红花哀叹着,露出几分残破的样子。
“夏至了。”林宝珠的贴身丫鬟迎香念叨道,略显平淡的脸上几点雀斑落在颧骨,格外醒目。
林宝珠应了声,继续神游天外。
迎香手脚利落,很快就为她穿上粉色襦裙,蜻蜓点水绣花鞋,又熟练地从匣子里选出几朵细绒做的簪花,别进发髻。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向外唤道:“慧香,慧香!快将小姐的香囊找出来,一会儿家宴上府中众人可是要互赠脂粉的。”
她还想多叮嘱两句,毕竟大太太是最忌讳她们做事不仔细了。
“哎,我知道。”
掀帘而入的是个十五六岁的貌美丫鬟。
她长着一张鹅蛋脸,杏仁眼,弯弯的眉毛好像天上挂着的月牙,嫣红的嘴唇如樱桃一般诱人。她嗓音轻柔,举止活泼,一眼就能看出是个明媚可爱的姑娘。
事实上,慧香在几个丫鬟里也最讨她喜爱。
不同于迎香的古板无趣,橘红的老成持重,青琐的少言寡语,她的美丽是鲜活地,好似早春的花朵,清晨的露水,稀奇古怪中带着狡黠灵动,与那双漂亮的眼睛一般,让人心生欢喜。
“六小姐,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香囊?”她语笑嫣然,雪白的脸蛋透着绯红。
林宝珠大致扫了一眼,老气横秋道:“差不多,就随便选一个吧。”
毕竟,她才十岁,哪需要什么脂粉,不就是充个人数罢了。但是,这节庆过得就是气氛,若让她这嘴一说,众人失了兴致,那又得挨她老娘的锤。
想到这,她顿时垮下脸来,哼道:“就这些吧,多包点脂粉,别让其他姐妹小瞧了。”
主要这面子还是要的。
林宅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是老爷他们办公谈事的地方,再有就是成年男子的住处。后院则是女眷们生活的场所,古代男女大防严重,即使是亲儿子亲兄弟,也要隔上几道门。
林宝珠现就住在后院仁德堂里,也就是以前太爷爷留下来的正房。
主屋是轮不到她的,那是大太太和大老爷的卧室,她因为年幼,大太太不放心,便由两个大丫鬟伺候着住在偏房。
太爷爷去世后,族里按照族规,将林府继承给林家大房林永安,林永文只继承了一些商铺田地。
但是,骨肉相连,兄弟相亲,两房从未想过分家,因此,林永安夫妇还一直住在府上。平日里,吃穿用度,月例银子,婚丧嫁娶种种开支,也都是从正房仁德堂里出钱。
林宝珠仔细想了会,似乎二叔林永文已经许久未归家了。
她听说二叔在柳县做官,事务繁忙,就是二太太也没见过几次。二太太是柳县当地人,为看顾孩子们,很少回家,就一直呆在府里的流霞阁里。这流霞阁是西面一间小院子,谈不上奢华,但小巧精致,修葺一新,也是府中一个好地方。
至于饭食,大多时候,府里都是自由安排,让自己院里的小厨房准备,只有碰到节庆假日时,才会往正房里去。
林宝珠点着几个香袋子,心中思索道:“大姐姐林宝芸喜欢茉莉粉,三姐姐林宝蓝喜欢玫瑰粉,四姐姐林宝蝉喜欢丁香粉,七妹林宝馨三岁稚童,大概是用不上的......”
慧香则领着她绕着游廊一路往前厅去。
从西厢房出来,先绕过假山小亭,接着又是几棵寂寞潦草的歪脖子柳树,满眼翠绿,无甚趣味。幸有石竹萱草沿路绽放,增添了几分颜色。
初来时,仁德堂房屋众多,弯弯绕绕让人迷糊。她只记得前有一间大厅做待客以及家庭庆典之用,后有三间毗连相接的屋子是老爷太太生活起居之所。抄手游廊南北贯通,将庭院内景色隔开,两侧处厢房抱厦数间,正是她所居住的地方。最后面,听迎香说,则是联排的小房间供丫鬟小厮嬷嬷们休息。
不过一刻钟时间,她们便到了正厅处。
此时,几位姐妹还未到。
她百无聊奈,便打算领着慧香往院子里的大水缸里瞧鱼。由于夏至日长,阳光充足,紫莲花开得鲜妍无比,荷叶底下鱼儿们也游得畅快。
正看得起兴,一尾红白相间的鲤鱼倏忽间消失在深水之中,心念电转,抬头望天,空中红彤彤似火炉燃烧的云朵,渐渐地沉了下去。
申时了。
抬眼处,一位妙龄少女正款步走来。
她穿着一袭灰白色长裙,外罩浅绯色褙子,头上步摇轻晃,用金丝缠绕镶嵌的宝石簪斜插入髻,将那头乌黑浓密的头发轻松挽起。
来人正是她的大姐,林宝芸。
不同于张扬艳丽的二姐,楚楚可怜的四姐,林宝芸则是长相清丽略带哀愁,她总是言语稀少,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显得文静清雅。然后她又是众姐妹中最高的女子,便是走在角落,也能将其他人遮了下去。
“宝芸姐姐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