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池里的水汽蒸腾着,缭绕在两个人周围。
水月低头看着屈身为她清洗脚掌的猎犬,心里泛起一点悲伤的苦涩。
真相往往很残酷。她不可能披着这张猫女的皮永远留在这个世界里辗转。
粘着在脚爪上的血渍被对方小心翼翼地洗去,脏腻的毛发重新恢复了干净的雪白。猎犬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脚爪搁在手上,拿过旁边放在浴阶上的布巾温柔地擦拭着残留在上头的水珠。
“萨娅,”他喊过恋人的名字,“你说这算不算是一种殊途同归呢?”
他说他或许终究要重蹈他父亲的车辙。
水月抿了抿嘴唇。
她在想那是谁和谁的殊途同归。
为了理想,猎犬的父亲付出了生命;为了爱情,猎犬也追逐了他父亲的理想;为了爱与理想,萨娅也做出了牺牲。
而现在,自己心中的那点正义也和他们的理想有所重叠。
水月不禁觉得这是一种微妙的缘分。
“凛,”她头一次喊出对方的名字,“殊途同归是一种结果。”
“但现在,事情还没有结果。”她对着停下擦拭、抬头看她的男人扬了扬唇角。
镜月,这个世界的结局应该由我来写。
猎犬抬头望着面前的人,看见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奕奕的神采,和自信的肯定。他的内心也受到了鼓舞,黯淡的眼神重新漾起生气,带着渐渐回返的坚定。
那张俊气又坚毅的面孔上绽出了一个崭新的笑容。
时间走了半个多钟头,水月的脚爪已经干透,猎犬想像之前过来的时候那样把她抱出浴室,但被她拒绝。
两个人并排走在空寂的长廊上。
水月把此次偷探权杖的行径伪称成一次复活后追寻记忆的造访,单纯的牧羊犬并未对此产生怀疑。
“我应该走了。”她在寝殿的门口停下,看着门前通往前殿的走廊。
“不睡在我这里吗?”猎犬轻轻捉住她的手腕,眼中透露出暧昧的视线。
英俊的军官虽然经历过战场上浴血厮杀的洗礼,但在感情上却仍旧保留着专属于年轻人的那份青涩的风流——他那挑逗的目光里甚至还含着点少年的稚气,带着些迷人的矛盾感。
水月脱口说“不用”,浑身不自在地抽回手,又对上猎犬捉弄的眼神。她转头瞟了眼绚烂的夜空——他们的头顶上正飘过一团圆圆的棉花糖似的星云,就没话找话地补了句:
“外面的夜色很漂亮,我想一个人走走。”
她慌里慌张地说完,看了眼对方,却发现男人稍微变了脸色,眉心微蹙,眼底闪过了一丝讶异。
水月狐疑地盯着他。
兴许是发现了猫女的奇疑,猎犬脸上那副不合时宜的表情很快便被收敛起来。
“你不愿意留下来也没有关系。”他迈步上前,似乎想要抱抱对方,但猫女却在不自觉间轻微地后退了半步,泄露出自己的紧张。
猎犬停止了靠近。
他牵起猫女的一只手,温柔地吻过她的手背。
“那祝你散步愉快。”他微笑着说。
水月的心里升腾起一点好像被探视过的不安来,这种思绪让她头疼。
她一边忧虑自己的身份是否已被对方看穿,一边又告诫自己不要过度揣测以免庸人自扰。
她匆匆地道了别,快步走进迷茫的夜色里。
几天过后,她按照和秃鹫的约定来到位于王都南方的边境。
边境外的废土像月球的表面凹凸不平,无数的乱石飞沙在低空中飘行,远方隐隐看得见发着宝石亮光的山脉轮廓。和王都接壤的地方有一道透明的屏障,阻止了风沙的侵入。和萨娅生长的北方边境不同,这里的环境更为恶劣,几乎看不到人烟,并且因为屏障的作用,如果手里没有王都发放的钥匙卡是进不去的。
水月觉得像秃鹫那种穷奢极欲的统治者愿意隐退到这种地方来简直是在扯淡,就跟一个享乐半生的国王自愿被缚手脚流放山林一样荒诞。
而事实也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
因为见到大鹰的时候,对方手上拿着已修复好的那对兽面斧头,身后还跟着十几个穿着铠甲的握剑的死士。
水月背靠着屏障,藐视过对面不远处的敌人,嘴角浮出一点笑意。障外的风沙突然大了起来,在她背后高高的飘荡,像一面巨大的战旗。
“大鹰,你合着十几个人来对付我一个,不公平吧?”她笑着讽刺对方,“就这么怕死?”
“萨娅,不择手段是我的风格,”秃鹫根本不在意对方的嘲讽,本着必杀对方的目标回道,“只要能赢,以多欺少有什么关系。”
水月:“那我猜你根本没有向萨伦斯提出撤职出境的申请。”
对方不置可否地说她不需要知道这些。
“但你倒是可以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