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叹从小就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最会看人眼色。这会子,他敏锐地觉察到,也许这场带给净尘法师的灾祸,是因他而起。
于是,沈叹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道:“这仇家,是因我而起吗?”
净尘法师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三千啊,你想得太多了。”
“因为师父你把我从万兽山里救了出来,所以,敖鹰想追杀你,对吗?”
“还真不是敖鹰。”净尘法师一脸坦然道:“敖鹰现在根本就没那个心思考虑到我。三千啊,这仇家你并不相识,就不要想太多了。你只要好好地在这儿生活,海泊乔是不会亏待你的。”
“师父,我其实到现在对海家人都无法放心。”
“哦?”这倒是让净尘法师有些意外的。
沈叹困惑道:“他跟敖鹰是结拜兄弟啊!若是敖鹰找他要人,他第一时间会把我给供出去吧?”
“不会。”净尘法师语重心长道:“海泊乔既然能在兵马和山火之中把你救出来,就绝不会再把你给供出去。这些时日,不论生死洞里救你的,还是找来京师城名医救你的,都是他们海家人。”
“可是……”
“三千,人要有知足感恩之心。”
“可人也要有提防之心。”沈叹反驳道:“师父,如果您真的完全信任他们海家人,为何这趟告别独独只见我一人,而不让他们都知道呢?”
净尘法师念了声佛号,随即又说:“事发突然,为师的行踪暂不能让更多的人知晓,已托监院告诉大家,贫僧已经离开京师城了。若是被旁人知道我这会子还在城内,不大好。现下,为师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与其他人话别,只能独独见你一人了。不过,我已给海泊乔留了一本书卷,里面标明了我的去处。为师不是不相信海泊乔,而是非常信任他,才出此赠书卷的下策。”
说到这儿,沈叹想起这些时日海家人对他的关心照顾,他从未感受过拥有父亲和母亲的幸福。却在这次身体不适,几次三番将喝下去的汤药吐出来时,都是海夫人亲自擦拭,亲自帮忙换洗。
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可对于从小到大都在担惊受怕,且东躲西藏了十五年的沈叹来说,心存感激,和依旧防备,这是不冲突的。
毕竟,海泊乔和敖鹰是拜把兄弟这件事,是不争的事实。
他正准备想把这句肺腑之言给说出来,却猛然想起,海颜为了帮他迷惑敖鹰的鬼獒,费尽心思地做了有他独特味道的人香。从此以后,确实没有再听到过黑风狂吠乱叫的声音了。
所有的一切,他不是没有想过,而是想要等到净尘法师前来,他亲口询问,亲自证实,方可放心。
“是,师父!”沈叹恭恭敬敬地双手合十:“是徒儿思虑过重了。”
“为师离开后,虽在海家生活,有一些事儿你多一番思考,多一点斟酌也是对的。今后的一切安排,可跟海家人商量……”
“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问题,净尘法师很难回答。
“师父,既然这趟出行实为逃难,可你为何不带上我呢?我在万兽山的这些年,武功练得极好。别说寻常猛兽,就算是技艺高超的武林中人,我也能对付一二。师父,你带我一起走吧!你内力都给了我,身边若是再没个人保护……”
“三千,你放心吧!我留给海泊乔的书卷里,透露了一些内容,算是向他求助。他若是看懂了,必定会派一些人手跟上我做保护。”
“可他若是看不懂呢?”沈叹着急道:“你带我一起走吧,如果我……”
门外,秃鹫的声音凄厉地响了起来!
有人快过来了!
净尘法师于门缝向外一望,却见风雪中,一个个如黑豆一般的人影,于夜色中,走向小桥,似是要到莺阁这儿来。
他心下一沉,来者应该不是海家人。
净尘法师回眸正视着他,说:“如果海泊乔看不懂我留下的信息,他那个聪明伶俐的女儿一定能懂。如果……他们所有的人都不懂,那就是为师的命了。”
沈叹也看到小桥对面渐渐逼近的这帮人,他着急道:“师父,带我一起走吧!”
说话间,净尘法师已退到木架旁边的轩窗那儿,他轻轻一推轩窗,道:“三千,记住,从此以后你是沈叹,你不认识为师,更不曾在法恩寺,万兽山里生活。你……是海家的人。为师不能带你走,你现在身上的伤势较重,若是路上再有个三长两短的,丽妃娘娘若是在天上瞧着了,怎么都会伤心的。”
说罢,净尘法师纵身一跃,飞出了轩窗。
“师父!”沈叹难过地冲着风雪中的净尘法师喊道。
净尘法师回过头来,双手合十地念了声佛号。簌簌飞雪中,他苍老疲惫的眼神慈祥地看着沈叹,缓而一笑,道:“今日一别,也许你我后会无期。徒儿,你要多保重。未来人生能放下,便放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