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瑜出门后缓步向左而行,期间有三五个店小二以及两三个悠闲散漫的客人与他擦肩而过。
秦瑜缓缓走着,等着自己要等的人。
一个低着头,看不清脸的店小二端着一个茶盘快步从他后面走了过来,行到他身侧才放慢了脚步。
店小二一直低着头,声音略低地说:“公子,这四年以来,放出宫的宫人共十八位,其中只有一位是伺候过公主的。”
秦瑜的目光一沉,心中那不好的猜测或许将不再是猜测。
店小二说:“那人叫莫雪,曾是公主的乳娘,是在当今天子登基后放出宫的。”
秦瑜看着前方,问:“她可还在长安?”
店小二答:“没有,出宫后没过两天就举家搬去了外地,据说是去了苏州。”
“嗯。”秦瑜轻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然后那个店小二就快步走到了他的前面,在一个楼道口端着茶盘下了楼。
店小二走后,秦瑜便不再遮掩自己内心的沉郁,平日里总是透着愉悦的眼眸里此刻也只剩下了彻骨的冷意,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戾气。
以前春和宫里伺候的那些旧人若未出宫,又为何都不在昭昭身边了?
特别是莫氏,她不可能轻易出宫的。
当年她按规矩在昭昭两岁后就出宫了,却没想到过了六年后,她的丈夫因病去世,花光了家产。而她婆家的长辈又早已离世,剩余的几个兄弟姐妹恩情也薄,自己的娘家也并不宽裕,故只能独自抚养着十岁的女儿和四岁的小儿子,生活颇为艰难。
此事被安贵妃知晓后就托人给了些银钱接济她,并问她愿不愿意再回春和宫里当差。
莫氏心中感激不已,便把钱给了娘家人,托他们帮忙照顾一双儿女,自己又回春和宫里照顾昭昭,赚份月钱。
安贵妃怕她想孩子,还特地请了先帝的旨,让她可以每个月回家看一次孩子。
就安贵妃对莫氏这份恩情,以及昭昭对莫氏的依赖程度,莫氏又怎么可能在昭昭失去双亲后丢下她出宫呢,且还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举家搬到外地。
除非是有人要她走。
秦瑜走到二楼的雕花红漆栏前,冷目望着一楼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景,心里却感受不到一丝此处欢乐的氛围。
很多事已不必再查得更仔细,春和宫里有内情已是明摆着的事。
那昭昭呢,她这几年究竟是怎样过的?
她一个人在那深宫里,没有了父皇母妃的庇佑,身边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她又该如何应对璟帝的恶意?
他应该早点回来的,他忘了璟帝与昭昭的兄妹亲情极淡,忘了在那些隐秘传闻里,璟帝的生母柴皇后是因为安贵妃才被废的,最后还在冷宫里自戕了。
那些上一辈的恩怨深埋于无声的岁月里,没有人敢轻易提及,久而久之,很多人就都忘了。
但就算他们都忘了,那璟帝会忘了吗?
不会,死的是他的生身之母,他怎么可能会忘呢!
一想到这几年里,自己居然放任昭昭独自面对心有旧恨的璟帝,秦瑜就自责得难以喘息。
他用深呼吸来调节自己沉重的情绪,却又觉得无论怎么呼吸心头都像是包着一层厚厚的湿棉花,又沉又闷。
他放弃调节了,准备回去了时却又感受到了来自楼下的一道灼灼目光。
他沉目看去,一个体格略小,穿着朱红色圆领袍,绑着高马尾,手中执扇的清秀男子正在看他。
那个红袍男子见自己被发现了也不慌,大大方方地对他弯唇一笑,点头致意。
秦瑜此时情绪正糟糕,完全没有兴趣理会他,冷淡地收回目光后,转身就去找阿隐了。
房间里,阿隐正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还时不时还跟着那琴音哼哼两句,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秦瑜回来后也不喝茶了,抬手也给自己添了杯酒,仰头一口闷了。
“对嘛,男子汉大丈夫喝什么淡茶,来,再来一杯。”阿隐笑着又给他添了一杯酒。
他也看出来了秦瑜现在有点情绪不对,但他不问,懒得问。
秦瑜开始喝酒后阿隐就不喝了,只笑呵呵地看着他喝。
“阿隐叔,你也喝啊。”秦瑜费力地挤了个笑,拿着酒壶准备给阿隐倒酒。
“不了不了。”阿隐推着他的手,摇着头说:“我喝得差不多了,你喝吧,我吃菜。”
可不能两个人都喝多了,不然待会万一出个突发状况,他们没法好好应对。
秦瑜明白阿隐的想法,故也不再劝酒。但他也不是个提倡一醉解千愁的人,在喝了三四杯酒后就停了手,又转头吃起了糕,喝起了茶。
阿隐见他又不喝酒了不禁有些遗憾,他本来还想看看他喝醉了是什么样子呢。
阿隐正在这遗憾呢,门外突然传来了喧闹声,这还没听明白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