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大秦有一天也会繁华如此吗?”
田埂上,一位年轻公子驻足而立,他素衫白衣,俊雅挺拔,双手负后,遥望天幕。
不远处,二三农人不看天幕却只看向田埂上的如玉公子,那便是扶苏公子,陛下的长子。
公子扶苏贤名远扬,他日若是扶苏公子为帝,他们这些在地里刨食的黔首许是不用再挨饿劳作。
老农槐木如此感想,却不妨被身后的儿子碰了一下,他来不及斥责,便见儿子乐上前快行三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公子扶苏面前。
“公子,素闻公子有仁名,乐不胜仰望,但乐有言告知,好叫公子知晓。”
乐刚冲出来时,就被扶苏身边的侍卫挡在扶苏身前十步开外。
冰冷的青铜剑架在乐的脖子上,半大的少年被柳叶状的长剑吓到,他软了下身子,却又在一瞬间挺直了脊梁。
槐木惊吓不已,他哪里想到,平日沉默寡言的乐,今日会有如此大的胆子,他们平日里见的最大的官也不过就是本县的县令赵成。
槐木匍匐跪倒在地上,不敢抬头,儿子太傻了,虽说公子扶苏有贤名,但他毕竟是皇子,是陛下的儿子,万一把公子惹生气了,他们家全都要被乐牵连。
槐木懊悔不已,又兼害怕,身体颤抖个不止。
“公子,请容乐讲完,不然,乐死不瞑目。”
少年神情坚毅,不惧生死。
扶苏本不欲杀这少年,他挥手命左右侍卫退下,整齐自己的衣冠后,亲自上前去把少年扶起。
“扶苏愿闻之。”
少年有瞬间的茫然,他显然没有料到扶苏会亲自扶他起来,乐下意识想朝身后看去,但想到恩公的吩咐,便止住了动作。
前些时日,迁陵县征收算赋,乐今年刚到了服徭役的的年龄,必须向官府缴纳一百钱的算赋,往年乐家中是能拿出一百钱算赋的,只是今年收成不好,家中产粮三分之二都上交了,只余一些口粮和来年的春种。
更何况,阿兄喜家的月生病,也需要汤药钱,月今年才六岁,是阿兄喜的独女,家中只她一个孩子,一家人万分重视,是万万看不得孩子受罪的,但月的汤药钱掏空了阿兄家的积蓄,正想到卖粮种维持家计时,从北燕之地来的商人救了他们家的燃眉之急。
那商人姓张,做皮货生意,住在他们乡上的客舍。
乐那日独自一人去县上卖兔皮差点被坑,好在经张姓商人指点,才多卖上二十钱的价格,听闻乐村上有人家中还存有羊皮货,张姓商人便跟着乐来到了他们上河村。
了解到乐家中的情况后,张姓商人便拿出了两千钱,助乐家中渡过难关。
阿爹说那人来历不明,有哪个走南闯北的商人会生得一张貌若好女的白嫩脸庞,但乐心想他们家又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呢,不说家徒四壁,但也是一贫如洗,只要能有钱治好月的病,一家人健健康康地生活在一起他就满足了。
乐回过神,想到恩公的嘱咐,忙正色道:“公子,您可知普通黔首是如何渡过一年的?”
扶苏疑惑,普通黔首大都是耕作,服徭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下谁人不知呢?
乐抬眼瞥见扶苏皱眉,恐扶苏生气,忙继续道:“天下宾土皆秦之地,千万黔首皆秦之民,陛下手持缰绳,骏马奔驰,好若秦虎狼之师,驷车之架若大秦律法,黔首为生计而奔波劳作,犹如奔走的车轮,飞驰的驷车能否千代万代向前驶去,重在车轮是否牢固,若是车轮不稳,再高明的持缰人也无法阻止驷车翻入悬崖。”
淳于越听得心惊,他朝乐大喝一声,“大胆!”
淳于越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厉声斥责乐,或许是少年太过放肆,更或许是少年的话一针见血,说出了他一直以来想到,却不敢当着陛下的面言明的真理。
扶苏讶然,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名叫乐的少年,乐肤色微黑,约莫有十七八岁的年纪,五官无甚出彩,一双眼眸倒是亮的惊人。
乡野少年怎会有如此见识?是谁教他说这番话的?
“公子可知,现如今迁陵县每亩地需上交一石半的粮食,小子家中有地三十亩,除去上交的,只剩十五石的余粮,小子家中五口人,再加上留给来年的春种,这些粮食只勉强能支撑到来年。“
说到此处乐有些哽咽,他忍着眼眶中的热泪继续道:“家中口粮是万不敢卖的,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只能忍着,此外还有口钱以及算赋,这些尚可应付,左右不过帮人做些活计,一年到头也能攒够。”
“但本朝的徭役制度着实不合理啊!”
槐木摇摇欲坠,他张着口,冷汗直流,却只敢在心中大喊,乐快住嘴!
当了一辈子老农的槐木从来见到当官的都是客客气气的,儿子这番腰斩的话语是谁教的?是要害死他们一家人吗?
乐没有忍住汹涌的泪水,他低声泣道:“前岁我仲兄在本郡服更卒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