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周前的深更半夜,光翎再三强调他的腐蚀不过是芥癣之疾、涥镭留下的阴毒火种在服过公西铎的药丸后也没怎么再反复灼烧和他那晚是因为太疲惫才喊不起来等,嘉岚仍放心不下,偷偷让入入送去了写给三供奉的信,来接光翎回供奉殿,青鸾来了后表明正有此意,二话不说,要扶着嘴上还在逞强的光翎去也。
“我人好好的,你非要扶我回去。”光翎抱胸嘟囔道,“我这要回也是自己回,哪用得着劳烦三哥你亲自来?我这一没病二没残的,你也就别操心了呗。”
“那么,我想讨教一下‘好好的’,小弓仔刚刚咳出来的那堆,可是食用过量,胃里塞不下的果酱?”青鸾的语调十分平常,却带给光翎一种快要吞下藏针豆腐的危机感。
“小——弓——仔?”嘉岚重复着,特意拉长了音——她觉得这昵称非常可爱。
“三哥!”光翎踮起步子,一把捂住青鸾即将张开的嘴巴,“回去就回去,晚到供奉殿的是老七肚子里的干粮。”
青鸾忍住没笑出声。
临出发前,光翎忍不住轻弹嘉岚额头,又故作严肃道:“下次再打小报告,可别说我为老不尊欺负你哈。”
嘉岚捂嘴笑道:“五供奉为老不尊,是‘唯姥不尊’,是唯有对媒姥在谈婚论嫁之事上,对她们起牵线搭桥作用的不推崇,我既不是媒婆,也没在管您这事儿的人跟前建言献策,说什么打小报告呢?没一条符合您话里条件的,您不能无端为难小朋友!”
这话尽是在他所用的一个词上大做文章,又刁钻又好笑,更是嘉岚第一次如此“放肆”,懵得光翎一言不发了一时半霎,才道:“好嘛,小口也是深藏不露。”
嘉岚乐不可支,又赶小家禽宝宝回笼子似的轻推光翎至门口,让他快点回去,只不过这个笼子安在了户外。
一个礼拜修养下来,嘉岚伤口基本愈合,肩上裂骨也大致复原,绷带皆拆,已可无负痛状态下使用魂力,但不宜过度,也就是脸上伤痕还需精心护理。
“我用一次第五魂技,还衣服使。”嘉岚叠好从小酒馆调酒师处借来的黑色大衣,自言自语着,又想:如果他的行为与我所料大差不差,那我就真得对他动真格的。
那调酒师最初在黛芮亚夫人身后注意到嘉岚时,就觉得她眉睫墨华缦萦,眼波烟岚流转,年纪虽小,面孔却是实打实的美丽,打心眼儿里喜欢,想逗乐逗乐她,怎奈嘉岚对他从来都是避犹不及。那晚她主动来借大衣,还迟迟未归还,自恃搭讪理由充分,大喜过望,每日空闲时都在黛芮亚夫人家附近守株待兔,却连人影儿都没见着,还不死心。
“我说这位小伙子,可是想着马上就是草长莺飞二月天,是关不住的春色满园,因而在痴痴傻傻地落实‘惜取少年时’?谁让——花开堪折直须折。”
街道上,一名贵妇打扮的中年妇人扭着腰肢儿,慢慢走来。
调酒师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问吓得发起了愣,再看那同他说话的眯缝眼妇人,体态臃肿、面相刻薄,打扮得花枝招展,服饰搭配色彩鲜艳刺眼。这些都不算什么,最令他不顺眼的,当属怀抱在内的黑色大衣。
眯缝眼妇人把大衣往调酒师怀里一丢,自顾自走到黛芮亚夫人家房门前拿钥匙开了门,冷笑道:“你可以死了让黛芮亚的那个小女佣来亲自还你大衣的这条心了。”
“你哪的啊?为什么会有黛芮亚家钥匙?”调酒师拉下脸来,也跟着进了房门,却没走几步就被结结实实挡了道。
“我如果告诉你我是哪的,等我走后,你是不是就要千里迢迢寻过来了?”眯缝眼妇人随意往沉香木桌上一坐,姿态慵懒,“那小女佣我带回去了,不信你跟我上楼看,她的东西都搬空了,我住的地方离这很远,没点盘缠和人脉,你还是安安分分地在小酒馆调你的酒。”
“真走了?”
“你大可现在就上楼看看。”
“依我看,你是做生意的吧?”
“你没说错。”
“你出个价吧。”
“什么?”眯缝眼妇人柳眉倒竖。
“好太太,上等面皮的价格一定不会低,您开个高价,我也没意见,只是……”调酒师笑容可掬,“我手头紧,只能先付个首价,您看能不能……”
“立欠条是吧?”眯缝眼夫人哂笑道,“你这个小伙子,也是意图明确,不拐弯抹角。二楼就是书房,你先请,我写,你印手印。”
“那就——多谢了。”调酒师鞠了一躬,转身去找楼梯。
趁调酒师不备,嘉岚移步到屏风后,迅速卸下了眯缝眼妇人的皮囊,双掌相击,附有“遗忘”之毒的宣纸已舒展而开,裹调酒师在内,消去了那晚她向他借大衣并上这几天他蹲点的记忆,给送了出去,再不相干。
供奉殿,光翎坐卧于斋内左侧软榻上,腿上盖着一条薄被,由着单膝跪地的许沃泽在自己臂上割开一道小口子,就着一根细小的麦秆,吸入一些气味儿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