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岁安屏住呼吸,端了盏灯,一步步朝着书架走去。烛火摇曳,她只看见空荡荡的书架间似乎有人的一身玄袍,堪堪露出了个衣角。
她紧张极了,大气再不敢出,是以走了两步,终于在离书架还剩四五步之内停下。
油灯昏昏黄黄,没关严的窗户里隙出一丝风,更惹得灯火摇晃,连带着她纤长的影子都在颤抖。
岁安停在原处良久,才转了身准备离去。
只刚转过身,脚还未再往前踏一步,薛岁安又猛地一回头,目光澄澈,粉唇微启,对着刚才隐身在书架内的黑衣人问,“你是谁?”
显然,她这一猛地回头让黑衣人始料不及。
贺嘉衍一身暗纹玄衣已暴露出大半,他微微怔了半刻,自动把身体往外再移了半步,整个人站了出来。
他拿黑纱蒙了大半张脸,却掩不住眼角若隐若无的、没来头的笑意,眼角变得弯弯的。
“薛六娘够机灵的,倒是我小瞧了你。”
被点了姓名,岁安更是紧张得抽了一口气,又问他,“你闯我书房,是要找什么东西?”
她在男人微怔的那半刻思索飞速,在脑袋里努力扫过了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古书典籍,算术演算,工器图纸……男人只可能是为了这些东西而来。
而想起祖母傍晚的话,那么他只可能……
“你想找我祖父之前留下的诸多图纸吧?”薛岁安接着问道。
贺嘉衍又是一愣,狭长眼眸的目光瞬间深了几分,显然,心思被她给猜中了。
薛岁安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这让她顿时有了底气。
薛岁安端着那盏油灯一步步朝男人走去,神色似在思索,嘴里却一口吐出让对面男人颇感意外的话:“应该不是田地计算的书卷,也不是求解盈亏的方法,我猜应该是云梯的图纸?”
“可是云梯现今大家都会造了,想必云梯还不值得你来这一趟。你,莫不是想要轻□□?”
说话间,薛岁安已经逼近黑衣男子。那男子蒙面的面纱近在咫尺,只需再往前走一步,再把手伸长一寸,她就可以看见面纱下的真面目。
看看,究竟是谁在觊觎祖父不曾公之于世的算学格物成就。也看看,究竟是谁,早在这时就已经在暗处对薛家伸出了黑手。
“嗯,说呀?”薛岁安又往前走了一步,顺带着抬起一双早做准备的手,迅速间就要去扯男人的面纱。
也是在那一刹那,只“嗤”的一声,她手里的油灯灭了。
书房瞬间黑了。
男人眼疾手快,反手就挟了她,长臂拦在她颈喉间,衣袖滑过她鼻尖时,带了丝丝淡淡的草木气味。
薛岁安猛地被这么一带,只觉得脖颈一紧,吸不上气来,眼泪不自主盈眶而出,喉咙一收就开始咳了起来。男人又猛的拿手捂了她的嘴。
薛岁安难受得一软,手里熄灭的油灯“哐当”一声,又落到了地上。
“看来薛六娘懂得还挺多,知道轻弩,嗯?”
贺嘉衍的压迫感极强,薛岁安被他勒得憋不出一句话,呜呜咽咽半天也才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我……我知道又怎样……怎么,你……想要吗?”
贺嘉衍把她勒得更紧了,薛岁安只觉得呼吸一滞,人实在喘不过气来,“咳咳,我……你勒我……太紧了。”
她本就病着,又被男人粗暴地给勒了脖子,一时间呼不上气来,眼泪直汪汪地往上涌,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也不知何时被泪水浸得濡湿。
贺嘉衍这才注意到,自己一身黑袍被女子的眼泪沾得湿透,垂了眼去瞧岁安,只感觉手臂下拦着的女子体弱,一张脸被堵得通红,远山似的眉在眉头处拧成了一团。
他不知怎的,猛地撒了手。
而手下的女娘似顿时脱了力,抚着胸口跌跌撞撞就朝前面扑去。显然双腿无力站不稳,也就直直摔在了地上,像是狗啃泥的姿势。
“图纸在哪?”贺嘉衍瞥了眼问她。
可薛岁安脱离了男子的桎梏,俯在地上,抬起眼来看男子,全然不见先前被男子制衡时的软弱,“想要图纸?我先前已经暗中叫了人来,你要想再找图纸,怕是就走不掉了。”
贺嘉衍这才反应过来着了她的道,她同他周旋良久,全然是为了搬救兵。
他扭头朝窗外看去,只见外面不知何时变得热闹,似有人执着灯火从远处而来,越走越近。
贺嘉衍心道失算,赶紧飞身走人,临走时深深看了倒在地上的岁安一眼。
传闻薛家六娘生得一副好颜色,只冷淡眉眼,姿色浅淡。
而如今……许是先前被他勒狠了,此刻她的脸还泛着微红,桃花般的眼睛眼尾狭长,也泛着红,倒多添了妩媚。
眼睛里泛着泪花,显得整个人更生动极了。
是个惹人怜爱的模样。
也真是一匹懂得伪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