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要见皇后让她心情不好,总之,陈曼娘做了个梦。
梦里是当年她第一次和赵宜清见面的场景。
大厅内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赵宜清端坐在上首,面前条案上摆着一壶果酒,菊花佛手酥,核桃酪,花盏龙眼等十二道点心并各种时令鲜果,两个小丫头在他身后侍候。
陈老太太服侍了他二十多年,素来恭谨勤勉,他坐了龙椅后就封了她奉圣夫人让其回家养老。此刻赵宜清见摆上来的都是他素来爱吃的,教他想起当年情分,不免多挟了几筷子,笑道:“嬷嬷家的这道金丝酥雀倒是不错,甜而不腻,香酥入味。”
陈老太太坐在下首第一位,闻言道,“万岁吃着好比什么都强。”
她见皇上面带笑意,便小声吩咐丫鬟,“让曼娘宝娘上来吧。”
万岁心情不错,此刻的时机应该是正好的。
赵宜清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陈家大爷陈恪说话,为了提陈家的地位,他不仅收了陈家的小女儿,还让陈恪在尚寝局里领了个差事,是清闲又没什么麻烦的活计。突然耳畔的乐声一变,婉约悠扬,是《六幺》的曲调。
这是他最喜欢的舞曲,赵宜清挺感兴趣的“哦”了一声,问陈老太太道:“嬷嬷还安排了歌舞?”
陈老太太笑道:“是,都是自家孩子,比不过宫里,不过叫上来热闹热闹罢了。”
话虽如此,她对于曼娘和宝娘是极有信心的,二人都极有天赋,况且师从名家,学艺多年,陈老太太自然也见过宫中歌舞,若是拿不出手,她怎么会贸然出手?
果然,宝娘珠圆玉润,甜美婉转的歌声一起,赵宜清略品片刻,便点头道,“婉如莺啼,不错。”
他见宝娘粉雕玉砌,冰雪可爱,站在一众琴师乐女中央显得格外娇小,便道:“哦?还是个小姑娘呢。”
他话音未落,一身着天蓝色舞衣的女子以袖遮面,随着歌声软步款款而来。
女子只以三枝白玉簪绾发于顶,状如飞仙,鸦发流青,额缀花钿,耳饰流珰,身形窈窕,婀娜多姿,纱衣婆娑,丝绸裹身,腰肢如凝雪一般,纤细不足盈盈一握,她走到哪里,全场的目光就跟到哪里,她停在大厅中央,全场的目光就跟着她定在中央。
忽然间水袖甩将开来,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纤细的罗衣从风飘舞,举手投足之间,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络绎不绝的姿态飞舞散开,飘摇曳曳,牵着丝丝缕缕的沉香。
偏偏女子的面容要么隐于袖后,要么低头侧首,不教人看清真容,反到让人好奇起来,她应该是何等的人间绝色。
赵宜清微微点头,手指在膝头打着拍子,轻声赞道:“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舞姿之变幻、节奏之平缓,轻盈之极、娟秀之极、典雅之极。在寻常的《六幺》中又多了几重变幻,更加婉转动人,就算这个女子只会这一支舞,也能称得上是大家了。
歌声渐歇,女子斜斜定住,长袖垂落,宛如流素,如一朵鲜艳盛放的莲花缓缓收拢花瓣,大厅里好一阵鸦雀无声,仿佛还在回味刚刚的舞蹈。半晌,赵宜清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盈盈下拜,“回万岁的话,奴婢名叫曼娘。”
赵宜清点头道:“曼妙轻盈,柔美细腻,是个好名字,和你很配。”
品评女子闺名这种事吧,总有种轻薄味道,然而在他口中说来却丝毫不显轻浮,只感觉既沉稳,又真诚。
陈曼娘略一走神,就听陈老太太招手把宝娘叫过来搂在怀里,笑道:“我两个女儿,小的能歌,大的善舞,最难得的是心思纯善,又勤勉,又孝顺,都是清白水灵的好孩子。”
皇帝纳妃容貌不重要,重要的是品行端正——至少对外得这么说,这点陈老太太门清的很。她小心翼翼偷看了一眼赵宜清的脸色,见并无不耐这才放心,估计这事十有八九能成。
赵宜清当然明白自己奶娘的意思,事实上,自从他出宫建府后想给他送女人的就多不胜数,当了皇帝之后更甚。
对那些送过来巴结他的女子,赵宜清当然不会照单全收——他又不是色中饿鬼,也不会通通拒绝——他也不是清心寡欲的和尚,其中的标准很简单,简而言之就是——看谁送的,送的谁。
若是他比较看重的大臣,他不介意赏对方个体面收用了送过来的女子,若是普通献殷勤讨好的小官,那就得看他的心情了。
陈嬷嬷他一向亲近,而这个女子嘛……
赵宜清目光扫过下面亭亭玉立的陈曼娘,没怎么犹豫便道,“若真如嬷嬷所说是个好的,那便让她们进宫侍候静昭仪吧。”
静昭仪闺名镜秋,正是陈老太太的小女儿,潜邸时便侍候万岁了。陈老太太心中一喜,知道这就是同意的意思,急忙道:“曼娘宝娘,还不快叩谢万岁的恩典?”
确实是恩典,能从陈府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