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一起,桂香十里。这一日才吃了早饭,沈柔和方幻娘雇了辆骡车到卫府接了卫玲便去看用做办乐坊的屋舍。
在尺地寸土,与金同价,非勋戚世家,居无隙地的汴京城,一套好地段大宅子的价格从北宋初年的上万贯狂涨至数十万贯,以购买力折算到现代,少说也得五六千万人民币以上。
所以上至朝廷高官,下至石井百姓,都不乏租房客,催生出了大量唤作“庄宅牙人”的房地产中介,除了这些私人中介,朝廷也向市场建设投放了大量的公共租赁放,并成立了一个叫“店宅务”的机构来管理公租房。
元佑年间,店宅务左右厢辖下的公屋足有上万间,其中月租四五百文简陋偏僻廉的租房自然不在她们考虑的范围内,几人已经在店宅务掠房亲事官(相当于业务经理)的带领下看了两天的大宅了。
只是几人都没有满意的,不是价格太高昂就是环境不合适,这回掠房亲事官把她们的租赁需求和禁忌仔细思量后,把她们带到了顺着马行街,旧封丘门外祅庙斜街州北瓦子到新封丘门大街约十里余间康乐巷的一处大宅子前,黑漆斑驳的大门朝西南方向斜开,上方牌匾写着“阮府”二字。
先不急着下车,掠房亲事官让车夫绕着阮府的围墙走了一圈,三人发现这宅子位置当真不错。阮府后墙所处的巷子正和祅庙斜街相接,再往北几百步就是北瓦子,院墙也不挨着周围民居,做乐坊也不会打扰到邻居。
进了阮府里面,卫玲发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面积不大不小,供三四十人学艺绰绰有余,就算将来扩招到两三百人也容得下。利用现有的厅堂厢房稍事修整,不需要再多加装潢就可以直接拿来做学徒们生活学艺的独院。
“沈娘子,方娘子,你们看,这处宅子前后园虽然不大,比不得那些豪门勋戚的大宅,可胜在小巧精致。颇有江南园林之秀美,出门走几步就是祅庙斜街州,又近北瓦。周四周邻居也多为中层官员和汴京富商。”
沈柔点了点头,明白掠房亲事官话中之意是这些人都是乐坊将来的潜在客户和宣传者。
方幻娘抿嘴一笑,眼波流转,“地段院落好是好,就是贵了些,每月十五贯,一年下来就是一百八十贯,快赶得上御街两旁的商铺了。”
掠房亲事官被方幻娘娇柔妩媚的神情,温婉销魂的嗓音一惑,顿觉心中一荡,“方娘子,这宅子原是一位阮姓盐商的,他举借官债不能偿还才抵押出来,划给我们店宅务往外租赁的,上官给我的低价就是十二贯,实在不能再低了。”
任由五姊施展她的幻惑之术,卫玲心中换算了一下,根据此时的物价一贯钱大于相当于后世的700到1000元之间,对应北京四环独栋别墅的房租最少也要两三万左右,这宅子只要一万多其实已经很便宜了。
卫玲使了个眼色给方幻娘,就笑眯眯问道:“大人能否问问主官,我们就几个女子租来办乐坊,这么大的院落搬迁收拾,多有不便,故想在五日免租金的日期再多宽裕些日子。今儿已经快八月中旬,咱们先签下契纸,锁钥先给了我们,让我们先搬家收拾,赁钱从九月开始算如何?”
在方幻娘的柔声细语下,掠房亲事官干脆地答应下来,“好,好,好,几位娘子既然真看中这宅子,我这便去上官那里问问看,必不辱使命。”
三人欢欢喜喜地定下了乐坊地址,便准备回李师师家汇报结果,骡车经过五丈河上广备桥时,却在桥下河边围绕的一群人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形高大强壮,身上还带着点粗犷的气质,相貌亦是难得的英俊阳刚,在人群有如鹤立鸡群,正是种浩的好友,卫玲的前队友,殿前司指挥使伏魔定界严凡之子严策。
方幻娘看到严策,不由得双目一亮,既然见到熟人,三人便叫停骡车,打算下去跟严策打个招呼。刚走到近前,嘈杂的话语声从围观人群中传来。
“这小娘子也太惨了,衣不蔽体,满身青紫,一看就是死前遭了大罪啊!”
“听说是一大早五丈河上的船工邱老八一杆子从河底挑上来的,当时可把他下个够呛。”
“哎,我看这小娘子有点眼熟,怎么像是曲三郎的闺女月娘,但愿不是,曲老三可就这一个女儿了,一身的病全靠女儿卖唱养活,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可怎么活!”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一副愤慨伤痛又怀抱渺小希冀之色,只希望那具尸体确实不是她们一度从刘翀手中救下的曲月娘。
转眼间,曲三郎被巡检司的人带来辨认尸体,不过四十出头的人满头华发,黑瘦干瘪的脸上一片愁苦悲郁,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拨开女尸散乱的头发,定定地看着她的面容,突然仿佛濒死的野兽,惨嚎出生,抱紧了女尸嚎啕大哭。
围观之人无不为之动容,心有戚戚焉,等到巡检司之人将尸体运到开封府衙经仵作详细查验,曲三郎也跟去协助调查后,人群逐渐散去。
严策和留下的一位巡检司年轻官员交谈中,抬头看到了卫玲三人,惊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