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一个月了,除了她之前的女官幽娘天天来这儿悼念我,便也再无他人。
上阳不明白,为何冥殿不允许她投胎,还要将她困在这座孤寂的长安殿。
长安长安,原以为是长命平安,没曾想却是长苦难安。
若是早能料到今日,她倒是宁愿做回那个城隍庙里的小乞丐,哪怕不为人知的冻死在某个风寒交加的冬日,也好过现在死了还不得超生。
这日,上阳百无聊赖的坐在房梁之上晃荡着双腿,正看着从小鬼那里买来的《冥界奇事闻》时,恰好听见有人推开了殿门。
奇怪,幽娘不是才走?
上阳好奇的探头,瞧见一片藏青色的长袍带着冬日的凛冽席卷而来。
上阳正要侧身来躲,后知后觉间却猛然回过神来。
还好,她已经是鬼了,不然被这么一吹又得着风寒。
因着幼时乞讨的缘故,上阳的身子很是不好,尤其是到了冬日,总是被幽娘裹的严严实实,难得有个利落轻快的身体。
江言来此作甚?她都死了还不愿放过她?
上阳有些生气,跳下房梁跟在了他的身后,随着他弯弯绕绕的转过花园,来到了长安殿的东南一角。
那里是上阳“悉心”种的几株瑶池牡丹,可惜我她的“悉心”牡丹并不领情,花开的没精打采,叶子也不如御花园的油亮。
江言试探性的踩了踩地上的土,便徒手挖了起来。
他怎么会知道她在此处藏了不少银子?!
脑海里闪过一个物件,上阳急急的想要去阻止,却只是扑了个空。
她差点忘了自己现在是只鬼,压根动不了他。
如此,上阳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位有洁癖的当朝第一权臣,徒手挖着她的宝库,她生前最后一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三箱金饼、两盒珠宝,一只当年乞讨时的小破碗,还有……曾经被上阳整日戴在里衣之下脖颈之上的一小枚碎玉。
这块碎玉是一枚白莲玉佩的一角,而玉佩早已不知碎在了何处。
江言拿起那块碎玉,脸上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鸦黑的眸子盯着那块碎玉望了许久,再次合上之时却流下了一行清泪,喃喃道,
“原来,原来真的是你?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啊。”
哟嚯,这倒是稀奇,这人人前顶着一张净脸玉面,人后杀伐果断,言出必行。
一身清冷正气,举止端正,连衣袍上的褶子都不会逾矩的人,现在居然独自对着虚空说自己错了。
她管他错没错,但只要瞧着他这副落魄失魂的模样,她就觉得痛快。
毕竟,就是他——这位举国上下人人都要尊称一声君上的“嘉平君”,亲手把上阳送入了黄泉。
登基前夕,江言撑着一把纸伞不顾呼啸的风雪来到了上阳的殿中,递上来一封信,垂眼望着梳妆盒里的珠钗,满眼怜惜。
他说:“殿下,我知你并非真正的上阳长公主,你身上也并无皇室血脉。惑乱朝纲,恭亲临政,你不配。”
“要么,你自己体面的走,要么本君明日亲自送你离开。”
瞧,多狠的人,字字珠玑,言简意赅,就这么否定了她的命,推翻了她与他这五年的明争暗斗。
她输了,她的妇人之仁,怎么会抵得过他的心狠手辣啊!
可他不知道啊,上阳也是在那一日才知道我并非是真正的公主殿下呢!
他更不知道,上阳这过去的双十年华也是在辗转周离,被人利用个干干净净呢!
他不知道,他认定上阳是个一心只想着独揽大权的祸国妖女,所以一旦有了她的把柄就急急的赶来,给她下了道又快又狠的催命符。
其实,知道真相后,上阳本来也是要寻死的,但她就是不愿称他的意,这才有了那日登基大典上的一场闹剧。
登基女帝草草自裁,座下大臣慌做四惊。
所以,现在他在发什么癫,又与她何干,她只想早点投胎,快快结束这坎坷的一世。
上阳冷眼瞧着江言,恨不得立马变身成一只厉鬼就此把他拖入十八层地狱!
可惜了,她不是厉鬼,只是个来路不明的孤魂野鬼。
江言蹒跚的起身,拖着那半搭下的藏青云袍,浑浑噩噩的朝上阳的寝殿走去,竟是直直的躺在上阳的床塌之上。
半刻钟后,紧握着那块碎玉平稳的入了梦,眼角还乎闪着泪光。
疯子!当真是个疯子!
上阳气的一跺脚,干脆坐在了旁边的摇椅之上,就等着何时入他梦中,骂他个狗血淋头。
能入人梦境,这是十殿告诉上阳的,这是她同外界唯一的联系。
而上阳一直被困在长安殿,这里根本没人有梦能让她入,这厮倒是破天荒的头一位。
看着塌上那人越来越平稳的轻鼾,上阳一咬牙,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