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是哪一年,慕丹予已经记不清。
只记得那天,天也一样黑,一样下着细细碎碎的小雪。
那是慕文光出事后,慕丹予第一次听到他的消息。
是黄爷给她发的信息。
她翘了活动跑回来,远远看见慕文光朝公交车站走,她追在他背后喊他。
“爸。”先是惊喜。
慕文光脚步顿了下,没回头。
“爸!”再是焦急。
慕文光还是没回头,反倒加快脚步。
“爸!”慕丹予不觉染上哭腔,跑得更快。
慕文光拦住一辆出租车,坐上车,甚至没回头看她一眼。
慕丹予追在车后跑,一遍遍喊,渐渐撕心裂肺,破了音。但出租车还是拐个弯,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口正巧拐过来一辆摩托车,差点撞上她。
摩托车车主气红了眼,指着她骂:“杵马路中间,你他妈不要命了……”
慕丹予呆呆地看着,听着,却像个旁观者,看见但不在乎,听却又似乎听不太清楚。
她满心满脑海只盘旋着一句话——那个曾经拍着胸脯保证会来接她的人,竟然真的像姚夏丽说的那样,不要她了。
从那以后,慕文光就人间蒸发了。
一年复一年,慕丹予想找他的念头,一点点的,被时间磨光。
到今天,再见到慕文光,她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追上去。
那般刻骨锥心的失望,一次就够了。
她只要远远看他一眼,确认他过得还好,就够了。
寒风吹得慕丹予眼底滚烫。
视线模糊以前,她转回身,视线在赵汉卿和黄宏伟之间过一遍,闷声闷气地接上黄宏伟的话:“黄爷,您真认识他?”
“我就说,老看着他眼熟。”黄宏伟扯住赵汉卿的衣领,指着他鼻子,语气态度与平时无异,“丫头我跟你说过的,你高二那年夏天,老有人跟着你跟到小区里来,让我撞见好几回,记得不?那个人就是他。”
“哈?”
慕丹予愣神半天。
路灯昏黄,赵汉卿挣开衣领,瞥向别处。
堆堆帽和口罩几乎遮盖了整张脸,现在他一双眼睛又隐匿在树荫里,她无法得知他是什么反应。
不对吧?高二夏天那阵,她和赵汉卿还没说过话呢。
他没理由跟着她啊……
慕丹予拉住黄宏伟,打圆场:“黄爷您会不会认错了?”
黄宏伟摆手:“错不了,就是你准备什么歌手大赛那阵,你不是老在天台练歌?我都在天台堵到他多少回。要不是我老了,体力跟不上,早给他送警察局去了。”
那段时间,慕丹予经常在天台练歌写歌。
除去黄宏伟说的那几次,她听到黄宏伟的骂声但没看见人。还有几次,她确实隐约感觉有人在天台,但等她抓起笤帚摸到黑暗处,又没看见有人,也就没当回事。
三人同时陷入沉默。
街边车来车往,滴滴叭叭响个不停。
慕丹予咳嗽几声,看赵汉卿:“黄爷说的……是真的?”
冷风胡乱拨弄赵汉卿交错的刘海,不时露出他漆黑明亮的瞳仁。那双瞳仁凝着她,片刻又挪开。喉结滚动几下,他才像确信了什么般的又迎上她视线。
“阿予,我……”
刺耳尖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诶呦,人都来了站大门口干嘛呢!快进来快进来!”
慕丹予僵硬着,转回身。
小区里,姚夏丽和贺辉满脸笑意,小跑着奔他们而来。
她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慕丹予赶忙拉着赵汉卿朝皮卡跑:“你赶紧走。”
但还是晚了一步。
姚夏丽追上来,看也不看慕丹予。
她热情地拉过赵汉卿的胳膊,仔细打量他,笑得像花似的:“诶呦,你就是赵汉卿吧?”
赵汉卿这名字并不多见,附近好多路人听到后朝他们看来,有人甚至掏出了手机。
赵汉卿看着慕丹予挑眉,似乎在问:这什么情况?
慕丹予拉住姚夏丽:“你想干什么?”
姚夏丽推她一下,嗔怪:“我还想问你呢,这女婿都到家门口了,怎么能不请人上楼坐坐?多没有礼貌啊你。”
慕丹予脸瞬间红透:“你在说什么?什么女婿……”
贺辉笑得谄媚:“阿予你就别瞒着我们啦。”
眼看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慕丹予不得不暂时妥协,曲线救国。
她朝赵汉卿递眼神:“不如上去坐会?”
赵汉卿挑眉,迅速进、入角色:“我这个女婿第一次登门,什么都没带,好吗?”
慕丹予瞪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