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里。
杜春树像弹簧一样坐了回来,脸上还带着些孩子的笑意。
汽车偏离之前的行驶路径,右转弯过来,暂时停在路边。
何风与走过来,提起两指,敲了敲车窗。
何风与神情严肃,“小云,你下车。”
杜春树嗤了声,学着何风与的神态和音调,变了声,“小云,你别下。”
“……杜春树。”何风与瞪着他,眼睛瞪得血红,咬牙切齿地逼出,“你他妈别太狂了。”
“老子忍你很久了。”
“哦,我知道。”杜春树懒洋洋地躺在副驾驶座上,拖腔带调地,“但我这人吧——”
“不爱改,也不想改。”
杜春树长腿一伸,气焰顶到车盖。
空气里隐隐约约透着股火药味,飞扬跋扈的,直往脑子里钻。
丁暮云觉得气氛不对,立刻拉了拉杜春树的手,眉头拧在一块,连眉心的纹路都想阻止他。
可杜春树就跟个木头人似的,动都不动,甚至,还笑盈盈的。
似乎在看什么喜剧。
行,这小子她是劝不动的。
她劝何风与去。
丁暮云别过身去,拽了拽车门。
刚一摸到边缘,杜春树就把她扯了过来。
他的力气奇大,虽然杜春树腿脚不好,但作为一个男人,该发育的地方都发育到位,成年男人的力气更是不在话下,他这么一拉,她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一瞬便撞到他怀里。
砰。一声闷响。
丁暮云砸得眼冒金星。
杜春树人瘦,胸前全是骨头。头砸到骨头之上,随即而来的就是一阵头晕目眩。
她疼得像只受伤的小狗,条件反射般抱紧脑袋。
迷迷糊糊中,似乎还听到另类的音响。
类似疯跳的心跳声。
以及玫瑰被踩在脚下而发出的窸窸窣窣音。
“别下。”杜春树冷冰冰地说,“你最好听我的。”
“……”
“杜春树!”何风与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像个发怒的狮子,低着嗓子闷吼了一声,杜春树权当没听见。
何风与过来拉车门,可车子早已上了锁,这么做无异于愚公移山。
何风与气不过,重重地踢了车一脚。
受伤的小车嗷嗷地叫了起来,四面的红光都在闪烁跳跃。
杜春树张着嘴,哈哈大笑,仪态夸张,眼泪从眼眶中蹦出。
像个疯子。
“杜春树!”
“你真觉得我治不了你?医院是医院,这儿是这儿,你自己考虑清楚。”何风与的眼神转到他的腿上,“你那样子,斗得过我吗?”
杜春树停了笑,眼神阴了下来。
人人都知道他的软肋,人人都嘲笑他。
他明明已经快要习惯这个事实,可是外人的这么一眼,又能让他燃起仇恨的怒火。
他讨厌这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杜春树抬起手,眼里完全看不见光,“你他妈再说一次。”
丁暮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动作飞快,哗一下拉开了车门。
她踉踉跄跄地站在杜春树和何风与之间,头发乱蓬蓬的,到处飞,完全没有大人该有的样子。
丁暮云一手攥着何风与的袖子,把他拉开,拉到和杜春树保持安全距离的位置。
“你们俩别说了行不行?”她声音逼仄,小得似乎在求他,“小风,你让让他。”
“……”
何风与低头,看向她的脸。
这张熟悉,朝思夜想,又陌生的脸。
突然觉得,十分讽刺。
“呵呵。”何风与冷笑,“再说一次?再说一次都行!杜春树!你他妈就是个残废!”
“废物!残废!生下来就是个瘸子!一辈子都治不好的瘸子!”
“丁暮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残废!你他妈再有钱你也配不上她!”
“……”
“……”
“何风与!”她毫不迟疑地吼回,“你疯了!”
何风与懵了懵。
混乱的大脑里飞速闪过许多画面,刚刚的那些话完全没有经过脑子,顺着舌头就这么崩了出来。等到她反应过来时,脑子里已经全是他们的之前。
她和杜春树的初见,相处,还有他笑里藏刀,过分熟练的微笑,他欺负她过后,坐在轮椅上捧腹大笑的模样。
他像个小孩,一个永远十二的小孩,长不大的小孩。
她也一直这样看待他。
可在何风与面前,这样的任性却成了喜欢。
杜春树疯了,他也疯了。
杜春树瞪着何风与,没有否定,也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