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疾手快地摸过一把修眉刀,转身背靠着洗脸池。一只手随意地垂下,一只手往后撑在台面上,尽量维持着轻松的语气开口:“怎么了,王子殿下?”
大概是因为房间里暖气开得太足,杀人狂嫌热地挽起了袖子。他看着比一般人要瘦削些,却出乎意料地有着流畅的肌肉线条。发蓝的血管明显地自手臂上凸起,增生的伤痕泛着和周遭不一样的白,让人感觉颇为易碎——他也易碎,遇到他的人比他更易碎。
夏悠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在上面流连,她等了一会,迟迟没有等到杀人狂开口。
他比夏悠要高出一截,闯进来以后,洗脸池前这块小小的空地立刻逼仄了许多,他微微弯下腰,凑近了点,投下的阴影把夏悠笼罩得严严实实。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杀人狂的眼睛被厚重的刘海遮得严严实实,让人难以确定他的视线到底是落在哪里。
夏悠只能模模糊糊地感觉他在端详自己的脸,不过杀人狂嘛,要是懂得仁义道德那也不会是杀人狂了。她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不愿意让对方从自己的神态中读出什么细节。
“夏悠。”杀人狂终于纡尊降贵地直起了腰,像是有点不满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他就算把夏悠的亲生父母给查出来,夏悠都只会归结于他身后的组织很有本事。她没对他知道自己名字表示讶异,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你什么时候打的耳洞?”杀人狂问道。
“哈?”
夏悠原本从容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迷茫。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格外刁钻,让人完全猜不出来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的用意。他是十万个为什么吗,为什么要关注这么芝麻点大的事情?
她还以为他要问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问题呢?夏悠一头雾水地抚了抚耳垂上的爱心,语气古怪地回答了他:“我没有打耳洞啊,这是夹上去的。”
斯库瓦罗总是皱眉,于是她也学着总是皱眉。失去记忆后哪怕忘了斯库瓦罗是谁,但习惯性的小动作还是保留了下来,贝尔菲戈尔低头看她,发现她藏在刘海后的眉头情不自禁地凑到了一起,一下有点想笑。
他从兜里伸出手,果然不需要用力,就轻轻地把耳环顺着耳垂滑了下来,弹簧发出很轻地一声响。他把爱心装饰翻到背面,看到了设计精巧的卡扣。
就算做得再贴合人体,到底是硬//物在耳朵上待了一整天,取下以后,耳垂上并没有耳洞留下的痕迹,只有附着的位置上微微发红。贝尔菲戈尔多看了两眼,忍不住再往前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
你他妈的……夏悠往旁边斜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只手不客气地摸上了自己的耳朵,指腹蹭过皮肤的感觉痒痒的。
身后就是洗面池,没有了后退的空间,她也不想表现出避让。杀人狂像是脑子里就没有社交距离这个意识一样越靠越近,仿佛他们早就亲近无比。夏悠不得不提醒道:“王子殿下,你稍微越界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面容冷静,看不出多少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阐述着一个客观的事实,提醒他超出了正常的社交范围。
一般人感觉领地被侵犯的话,都会有下意识的肢体反应,但她显然把自己的本能克制得很好,一点都没示弱,不动如山地靠着洗面池,望过来的眼眸格外深沉。
“嘻嘻嘻嘻嘻嘻。”贝尔菲戈尔的脸上始终带着惯常的微笑,夏悠礼貌的抗拒反倒是像是让他更高兴了,笑声里的疯意逐渐加重。
太难得了,夏悠居然能说出来“越界”两个字。
在瓦里安那种连门锁都没有的地方,性别人种乃至物种都毫无分别,哥拉莫斯卡也实打实的算是一员。夏悠在意大利猛男们的身边自由生长,除了小豆丁玛蒙压根没见过什么同性,对此一向意识淡薄,什么时候也开始在乎异性交往的界限了?
他绅士地收回了手,回到了她觉得安全的范围内。贝尔菲戈尔心情大好地抱住胳膊,用一种看好戏的语气,笃定地说:“夏悠,你喜欢王子。”
我还以为他能看出来个什么呢。
夏悠的眉头比刚刚皱得更紧了,她以为自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叹了口气说:“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应该不会有人收留偶然遇到的杀人狂吧?”
“嘻嘻嘻嘻。”杀人狂一边大笑着,一边往后倒退了几步,“这也是当然的,毕竟我是王子嘛。”
因为他是王子,所以不管谁喜欢上他,都是理所当然的意思吗?夏悠觉得自己大概能领悟一点他的思路。
这家伙极其自我,他并不像是因为夏悠喜欢他而高兴,要细究的话,更像是“王子就知道”的心态。他理直气壮享受着被寻常人注视爱慕的感觉,但却丝毫不会有为此向庶民们施舍相等爱意的想法,作为王子殿下,这一切都是他生来就该得到的。
你理应爱他,但他可不会觉得自己需要爱你。夏悠冷静地观察着杀人狂,在脑海里飞快地涂抹着他的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