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命人送了慰问信来,让我不必为司空府走水担心,在董璜府多住几日。
此前我替董璜监视天子的事,董卓并不知情。他以为我只是去董璜府小住,还打趣董璜果然对妹妹多有偏爱,往日董白尚在之时,他也时常抽空陪她一起玩。
董白是深受董家喜爱的女孩,如今这份宠爱被董卓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只是没想到,董家这么胆大。我看着衣架上的曲裾,抿了抿唇。
这是一件颜色鲜明的红曲裾,上面绣了一只白孔雀,尾羽长曳,瞳色鲜绿。
朱红色,这是公主也鲜少能穿的尊贵颜色。
“妹妹是不喜欢这件衣服?”董璜推门而入,就看到我盯着那件衣服发呆。
“没有。”这是我见过最美的曲裾。我摇了摇头,“只是天子刚死,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穿上这种颜色的衣服,会惹人诟病。”
“怕什么,”许是昨日的宫变平稳结束,董璜的心情颇好,甚至提前告诉了我一个大惊喜,“再过一两个月,叔伯就会封你为君,穿这种颜色自然算不上僭越。”
封君。我的眼皮子一跳。
把一个横空出世、无咎无誉的少女封为君,显然需要不少努力,却被董璜说得板上钉钉。
“好了,你的老师已经到了,随我去见她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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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送来的这几位年龄不一的老师,是来教我琴棋书画的。
我虽然有识字的功底,琴棋书画这一类的却是满头抓瞎,也不怪董卓找老师来教我。
课程繁重,我也收了复杂多变的心思,抓住这个机会专心学习起来。
这段时日,董卓为我置装,从曲裾深衣襦裙到头面步摇手钏,哪怕我只是在此地小住,也将本来空荡荡的院子填得满满当当,空房间里摆满了箱笼,都是我的新衣服。
我的吃穿用度也一律是府里最好的,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的麻木,我也只用了短短半个月,就连那条红曲裾我都穿了一次。
如今在董璜的府中,已经能听到诸多关于我的传言,颍川陈氏的表小姐成了董卓的新养女,而这位一手遮天的董司空对这位养女颇为偏爱,命各地的养女于年前到达雒阳,做我的伴读。
真真是公主一般的待遇。我揉了揉头,将棋盘收起来。
明日我就要回董府去了,司空府走水后,重修花了不少时间,又加强了府中的防护,将偌大的司空府围成了铁桶,而我的新院落,就在那铁桶的中心。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莫名想到了今早看的书籍,又按捺住思索,收拾东西,准备上床歇息。
我不喜被婢女服侍,她们也不会在夜间进入我的房间。
烛火黯淡的一瞬间,我听见了风声。
窗棂被破开,连顷的月光随着秋夜的寒气落入屋内,利剑闪着寒光,直冲我的面门。
遮面的杀手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靠近我,却在最后关头硬生生扭转了剑头,将我的桌子毁掉了大半。
那生死的一瞬,让我近乎脱力跪地,我的目光惶然着,就要喊救命。
然而他先开口了:“……姐姐?”
我的身子陡然一颤,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苏醒?”
抽条拔节的少年和离家时竟找不到丝毫相似之处,他看上去满目寒霜,身形已然越过了我。
“姐姐,你就是董卓的新养女?”许是不敢相信,苏醒茫然地问出了口。
“是。”在这里见到他,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勉强勾起了个笑容,从他那副明显的杀手打扮上得知了他此行的目的:“……看来想杀我的人不少。”
苏醒在垂头思索着。我的目光隐蔽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裤管和衣袖都溅着血,他看上去很习惯手中的这柄武器,思索的时候依然用着力,保持着能将人一击毙命的姿态。
像是想通了什么,他上前一步,就听见我尖叫出声:“你别过来!”
少女拔下了头上的金钗,用双手紧紧握住,锐利的钗尖直直地对着他,发丝凌乱,瞳孔里满是惶急的水光。
少年顿时手足无措地站在了原地,他甚至慌张地后退了两步:“我不过来,不过来。”
见少女仍然警惕地盯着他,苏醒咬了咬唇:“姐姐,我带你走吧。”
“你是杀手。”我颤抖着,目光落在他的面颊上 ,那里还有被他无意抹开的痕迹。
苏醒顿了顿,还是忍着难受承认了:“是。”
随即,他又急切地解释道:“阁主对我们很好,他、他说只要我努力完成任务,很快就能攒够钱赎你出宫。”
生怕眼前的少女不相信,少年几乎要将自己护身的兵器放下,又在想起师父的叮嘱时重新拿稳:“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姐姐。”
“——啊,我知道了。”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