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人,我带了人,请看。”
周围的宾客大都嬉笑着说李傕心思不纯,又说董大人高风亮节不屑于此。
而李傕只是推了最前头的那个女孩一把,示意她上去。
她们应当是良家女,只是不知为何会被李傕带来。
看着前头颤颤巍巍向董卓介绍自己的女孩,我心下叹息。
前两人都介绍完了,我心中的犹疑也达到了顶峰。
我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
李傕看了我一眼,笑得让人颇不舒服:“你会走得很远。”
听懂了他话中的暗讽,我只是抿紧了唇,花盆的粗粝外壳几乎要嵌入掌心中,目光所及之处镶金嵌玉、恒舞酣歌,好似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而我只要伸伸手就能获得这样的生活。
——只要我伸手。
迎歌踏步,我走得比那两人更远,离主座不过五六步之距才堪堪停下,端坐在主座上的男人正漫不经心地晃着酒爵,朝我看来。
“董大人,这是您要的海石榴。”我仰头一笑,颊侧的酒窝若隐若现。
董卓失手打翻了手侧的酒器,琥珀色的酒酿顺着桌子泼洒开。
我状似天真地笑着,眼底却空荡荡的,没有丝毫笑意。
这一步险棋,走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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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董卓收为了养女,因着这张脸,和那一个笑。
我在年前曾见过董卓一面。
他当时正牵着一个同我年岁相近、容貌相似的女孩子,看上去颇为慈祥和蔼,又十足纵容。
那个女孩子就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衣裳,手里攥着一只花,只可惜不会说话,一直咿咿呀呀比划着什么。
我虽装着无知,但要说我不知李傕的心思,那纯粹是笑话。
我入宫之时就曾听闻董卓之女董白因高热不退去世,董卓告假三日不曾上朝,而亲见董卓之日,我便知晓那个和我眉眼相似的女孩死了。
那日让我歆羡不已的疼爱宠溺也悄然淡去,变成了一种说不清的情绪,许是遗憾、亦或是惆怅。
李傕遍地搜罗和董白相似的女孩子,这在宫内早已不是秘密,不少宫女都动过歪心思,后来李傕嫌烦斩杀了一个无辜的宫女,血溅宫道,这才让她们消停了许多。
若是想攀上董卓,我早早就可以谋划,想办法入了他的眼,凭借着少说七分像的脸,我并不觉得这件事难到哪里去。
可我只想谋一个平静日子,在宫内有口饭吃,不至于挨饿就好。
但人的想法总是在变化的,在见到广陵王之后,这个想法变化得愈发快了。
我想被他记住,想帮到他,想变得举足轻重。
连我一贯想要的平静日子都抵不过那股蓬勃而生的欲望。
所以在出宫前,我换了一身嫩黄色的衣裳,而不是我一贯爱穿的蓝色。
为了遮盖容貌,我曾借着水流给自己点上了雀斑和几处黑痣,又伪作疤痕,让自己看起来更不打眼些。
而我今晨早起,去打了井水,将脸上的遮掩物一一洗净,露出底下那张纯稚雪白的脸,嫩得捏一把就可以掐出水来,是不谙世事般的可人长相。
再就是那种开朗羞涩的笑容,我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但好在我的模仿能力也不算太差。
这一切,都是我苦心孤诣,将自己套进形似董白的壳子里,来博得董卓青眼的一场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