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日色晴好,天光湛蓝如琉璃。
不等陈德起来,陈枝已醒了,洗漱完毕便坐在梳妆台前打扮。
为了这次相亲,她去绮罗阁买了匹绛红梅纹妆花缎,新做了一身衣裙。裙上的朵朵梅花恰在裙尾绽放,行走间,花瓣旖旎展开,如同在水面荡漾出浅浅的波纹。
一头鸦黑发髻则松松散下,露出一张白嫩娇俏的脸庞,杏眸微闪,似秋湖般澄净。
她虽自十二岁起,便接手了陈家猪肉铺,力气比一般闺秀略大些,可宽敞的缎裙上身,依然将她的身枝笼得十分娇小,看着如娇花临水。
那相亲对象姓胡,名三松,虽是粮油铺的公子,却听说也念过几年书,腹有诗书气自华,人也长得仪表堂堂。
媒人钟娘子将他吹得“天山才有,地上绝无”,又对陈枝道:“阿枝姑娘,这个胡公子真的不错,今日你一见必定会喜欢。”
陈德听得呵呵大笑,一双圆圆的眼也快眯成一条缝,笑道:“钟娘子,这次就劳烦你带我们枝丫头去邱记茶馆走一趟了,要是枝丫头看对了眼,改日便请胡公子来家里吃饭,到时一定少不了请您老吃喜酒哩!”
“放心吧!我会好生照看枝丫头的!”
一番客套后,钟娘子带着陈枝出了门。
邱记茶馆在燕子街是男女相亲的常地,通常是由媒人带着双方引见。等店家上茶后,媒人便借口有事离开,给年轻男女留下谈话的空间。
约摸半个时辰后,媒人再回来,若是男女双方都还留在茶馆,那就代表这事成了一半,如果只留一个,或都不在了,这事便告吹。
这种方法既不损人脸面,又能相看不同的对象,在锦城是很常见的相亲方式。
茶馆内,一阵恬淡的茶香袅袅升上半空,莫名安抚着众人躁动不安的心。
陈枝忍不住攥紧衣袖,跟着钟娘子上了二楼,只见临窗的一个桌旁,早有人坐在那儿等着。
那人一身灰蓝竹纹暗花绸服,头上用青玉冠束发,手中握着一柄山水图折扇,只留给陈枝一个背影,远远看着倒是显得气度不凡。
钟娘子见她紧张,和善地牵过她的手,将她引到桌前,笑着对胡三松道:“胡公子来得真早,让你久等了。”
陈枝今日虽起得早,在路上却走得极慢,她有心要用程氏的方法,来试试这胡公子的度量,是以足足让他等了半刻钟。
胡三松忙起身笑道:“无妨,无妨。”
她垂着头,没敢贸然抬头去看,只听见他声音似乎还算温和,不是那种暴躁之徒,心内还算满意,只是不知他长得如何。
“店家,上两碗竹叶青。”钟娘子唤道。
不一会儿,青花山水图碗里便注入一盏热气腾腾的绿茶,香气袭人。
坐在陈枝对面的胡三松,早已迫不及待地看向陈枝,他早听说陈枝生得貌美,如今一见果然不错,便忍不住频频看过来。
陈枝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适,也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这一望,心内竟忍不住有几分失望。
胡三松身上虽穿得格外气派,可长相却有些粗陋,并不如钟娘子口里说的那般“仪表堂堂”。
他生就一双浓黑的眉,眼眸极小,鼻梁不正,嘴略大,笑起来竟满脸都是轻佻的神色。
陈枝立刻垂下双目,虽知晓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终究还是有些不太满意。
“胡公子,阿枝姑娘,老身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们慢慢聊啊。”
钟娘子笑着告退,这是她惯常的方法,陈枝此时也想起身离开,可不好拂人面子,只能静静坐着。
“阿枝姑娘,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其实我早就听说你了。”
胡三松一双小眼睛,不住地瞟着陈枝,继续说道:“你长得真美,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如果以后我们在一起,我定会好好待你的。”
“……胡公子过誉。”
陈枝端起茶碗,袅娜的热气漂浮,隔着热气看向胡三松,心里越不是滋味。
胡三松又点头道:“我娘说过,屁股大的姑娘好生养,我看阿枝姑娘体格康健,将来一定会多子多福。阿枝姑娘,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孩子,希望你进门后,能给我们胡家添五个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含在口里的竹叶青差点喷出,陈枝一张脸涨得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可罪魁祸首丝毫没有半分自觉,还在沾沾自喜。
“阿枝姑娘要是进了我们胡家,到时陈家肉铺也可以交给我,我雇几个人打理,阿枝姑娘就可专心在家相夫教子了。”
按捺着想要离开的心思,陈枝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看来看去,只有他身上穿的行头还算入眼,旁的,竟不能深看。
似乎感受到陈枝的心不在焉,胡三松低咳一声:“阿枝姑娘,我保证,只要你肯点头,我一定会让你风光出嫁。到时候,我也会好好侍奉岳父,让岳父过上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