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枝掀起眼帘,石板路上还有着未清洗干净的血渍,如今已是干涸呈暗色。她压下心头的慌乱绕过那滩血只巴望着身后的谢晏清可不要再说些什么了,她是真的不想踩上去。
大齐三年春,史书有云:少帝继位群狼环伺,众臣心思各异,太后垂帘与外戚一同干政,司礼监掌印顾良辰私改盐法谋利。
然而作为最大逆臣的谢晏清却没有因为权倾朝野而中饱私囊,这也是沈明枝所不理解的一点。史书里的谢晏清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皇室几乎被他屠戮殆尽只留下一个得宠的怯弱公主扶持上位。但在史书记载里,他鲜少利用权力为自己谋取什么,甚至在之后除掉了一直威胁皇权的陈幽王。可他却又毫不留情的鸩杀少帝,将其挫骨扬灰。
谢晏清究竟想要什么?
沈明枝心想着,一个不注意踩着光滑的圆石踉跄几下就要向前倒下。她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抬起手挡住脸,一只手虚扶她的纤腰让她得以稳住身形。
沈明枝还有些惊魂未定,她转过头看着谢晏清刚要道一句谢就见他拿出手帕细细地擦拭着五指,表情还带着毫不遮掩的嫌弃。
呵.....嫌弃还要扶自己做什么?又当又立。
沈明枝还是把那股快要爆发的气给咽了下去烂在肚子里,这具身体比她想象的还要娇贵,受点小伤都会疼得不行。方才她没站稳,脚是朝外一崴,此时已经疼得不行。还有先前被谢晏清一剑封喉时,那疼痛是痛经都无法比的。
谢晏清也注意到了小女帝哆哆嗦嗦的站不稳,就在沈明枝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以为他要过来扶自己时,谢晏清快步从沈明枝身侧擦过。他步伐迈得更大了些,撂下一句阴阳怪气的话:“陛下还是快些走为好,若是晚到了凤宁宫,饮完茶恐怕宫门都下了钥,臣便只得扰陛下的清梦,在宫里住上一晚。”
沈明枝气极反笑,现在正午都还不曾到,宫门哪会那么快下钥。谢晏清这阴阳怪气的腔调着实让人恼火。
她的右脚本来就崴着了,他还要她迈那么大的步子去跟上他。但是一想到谢晏清要留宿宫中她就头皮发麻,就怕晚上睡着睡着便毙了命。
沈明枝试探性的迈了几步,右脚钻心的疼。
她泄愤似的将那块鹅卵石踹到一边用左腿一步一步蹦着跟上谢晏清。
他听着后头的声响后疑惑的回过头,瞧见她费劲儿的单腿蹦过来倒是有些意外。谢晏清没有放慢脚步,他眼前是御花园的一片春意盎然,盛开的玉兰经过风吹,香气四溢开来。银白的花瓣会让他想起他还不到豆蔻之年便香消玉殒的小妹,他记得,她最喜欢玉兰花。
谢晏清的目光骤然沉了下来,她死时还紧攥着自己送给她的玉簪。莹白的簪身染上她还温热的血,而皇家的卫兵用刀尖挑破了她的衣裳,让小妹死也不得安生。
沈明枝跳的累了便停下脚歇了歇,她刚要出声就发觉谢晏清的背影似乎又冷了几分。他周身的气压蓦地低沉,沈明枝吞咽了一口唾沫。
她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太上前的好,万一自己一上前,就被这阴晴不定的家伙给刀了,岂不是又要疼上一阵。况且,死后会回到三个小时前,意味着她又要在那无聊透顶的登基大典上煎熬上许久。
“陛下是怕自己的玉足被石子硌着才这般小心翼翼的走?”谢晏清的声音隐隐约约透露着不悦,沈明枝在他转身的刹那换上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颜。“我见爱卿似乎是在想些什么,便觉着走慢些以免扰了爱卿的思绪。不过现在看来,我可以上前了。”
谢晏清不置可否,只微微侧首望着开的繁盛的玉兰花,说:“陛下为何独在臣面前自称为我?”
谢晏清的明知故问是对她的一种挑衅吗?沈明枝心想着,但是见他不解的神情又有些不好开口。总不能告诉他,因为我怕你觉得我自称为朕是下你面子,然后你一个不高兴就给我送上一杯鸩酒。
“这样显得更亲近些,不是么?”沈明枝随口胡诌了个理由就继续跟着谢晏清,他没有回话,只是脚步微不可查的放缓了一些。
凤宁宫的琉璃瓦顶沐浴着曦光,鸾凤像雕刻的极其精致,甚至能看见一片一片的羽毛。庭院里种着一棵桃树,宫人行礼后便又继续完成自己份内的事情。沈明枝恍然想起,少帝死时也不过十九岁。资料里似乎有提到过少帝喜爱桃花,本想种一棵桃树自酿桃酒,酿好的桃酒封存在桃树下,可还没等它变得醇香,就已经死于非命。
沈明枝是个共情力强的人,想到少帝的种种遭遇便不禁感叹一句红颜薄命。她抬手掀开珠帘,铜香炉焚着的椒兰味混杂着沉香,甚是好闻。
沈明枝提起紫砂壶倾倒着茶水,瞧着茶叶竖在水面便知此茶一定是上乘的。她云鬓微乱,垂下眼帘倒茶的模样乖巧娇憨。谢晏清的目光微凝很快又移开,他本是为了敲打沈明枝一番让她不要有反抗的心思,结果现在还真的有了想要品茶的心思。
“爱卿可以落座了。”沈明枝说道。
谢晏清微微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