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和别处不同的就是冬天也有鸟鸣。盛良妍翻了个身,紧了紧身上的外衫,可还是睡意渐无,她坐起来一看,天已经蒙蒙亮了。
洞口没人,盛良妍提了提精神,坐了起来,才发现身上盖的是陈嗣安的儒衫。她拿下衣服,走到门口的火堆旁看了看,这火刚被熄灭不久,余烬还带着暖意。
陈嗣安是先走了吗?
许是怕人说闲话吧……也对。
可是她一边这样告诉自己,一边却又不由地生出一种低落的情绪。
她故作无事的呼出一口气。她重新到河边梳妆一番,就算是好梦一场终散尽。
是该回去了……
。
今天的民冬县格外热闹,因为今天是德胜酒楼分馆的开业庆典,还是德胜美容会馆和德胜外卖社的开业庆典。
也许搁在前两日民冬县的百姓可能还有些好奇,不过这些别开生面的产业已经被盛良妍铺开了,所以百姓们也是屡见不鲜。只是德胜酒楼在民冬县久了,百姓们今天来看看这阵势,都不由得赞叹桂娘真是财力雄厚。
他们不仅赞叹,还闲话家常。
比如那些看着舞狮表演的百姓们,他们边嗑瓜子边议论道:“啧啧,还得是桂娘啊,你看那身段,真是风韵犹存……”
旁边的一位大叔应和道:“谁说不是,要说桂娘也是咱这响当当的人物,哪是什么程家那个恶婆子能比了的。”
“诶,你们还别说,我还以为那个盛良妍改了心性,真能干成什么大事呢?”说话的是不远处一个胖胖的婶子,她边说还边咧了咧嘴。
“人家不也捐了钱吗?还有不是说这饭馆也是要捐吗?”另外一个抄着袖子蹲在街边的人,边说边挪挪了地方。
“哼,听她说吧,你以为那老死婆子打扮打扮就能转了心性?她说捐钱,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要我说,她打扮这样,就是岁数大了,寂寞难耐,想勾个汉子养活她。要不就她———”胖婶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没别再说了!”
众人循声看过去,竟然是如烟红着眼眶现在街边大声说的。
几个人你推推我,我搡搡你,都不敢直视如烟。最后还是嗑瓜子的大叔扔了一把瓜子皮,说道:“哎……散了吧散了吧,谁摊上这样的娘也不好受。”
几个人没理如烟,就都悻悻的离开了。
如烟不知道自己伤心什么,就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抬头看了看曾经的饭馆,昨天自己还在里面忙前忙后,今天就成了别人家的,还比之前更气派了。
虽然她本就一无所有的,现在……哎。
忽然一个人走到身边一把拉起她的手,说道:“别哭了,娘带你吃席去。”
如烟转过头一看,竟然是盛良妍?
盛良妍看着如烟。看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说不出的心疼,而如烟虽然骨子里倔强得很,可她哭起来,也是梨花带雨的样子。
盛良妍就这样窝着火气,拉着她绕过热闹的人群,进了新开张的德胜分号。
饭馆里面和外面一样也是热闹的非凡,甚至比盛良妍开张的时候还要热闹几分,毕竟现在暴雨刚过,绝收的农户和流民上千,能有这样的热闹谁都乐意来看看能不能占到便宜。
盛良妍也不见外,像到了自家一样,坦坦荡荡地进了屋。可她可刚一进门,桂娘就像嗅着肉的狗一样,昂首阔步走了来。
桂娘今日穿的像一身翠绿,像一块包了浆的碧玺,头上戴满了金饰,远看就是珠光宝气。她走到盛良妍身边,满面春风道:“哟,这不是盛老板,您来做客我可是蓬荜生辉,您跟我上座。”
盛良妍冷笑一看,一看这桂娘今年就没安什么好心,她索性陪她玩玩。身后的如烟扯了扯盛良妍的衣袖,许是怕惹出事端。
可她怕是忘了她的老娘可是一个不好惹的,盛良妍反手拉住她的手,就和桂娘上了二楼。
不过刚一上楼梯,她就看见台阶上摆了一个翡翠白菜的摆件,看的她一愣,因为这里曾经放的是如玉的一副字画。
还记得开始程家没有钱,盛良妍更是几乎把全部的嫁妆给如烟兑了餐馆,一家人来帮忙的时候,说是没钱置办装饰,如玉就写了一副一副的字画来帮如烟。
“盛老板是在看我的白菜吗?”忽然桂娘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盛良妍的思绪。
她只能点了点头,说:“桂娘的眼光不错。”
桂娘眉开眼笑,拔高声调地说:“那就多谢盛老板夸奖,我就说盛老板不会觉得几幅扔了都没人要的字画可惜,毕竟我这才是真东西。”
盛良妍却不急不缓地问:“桂娘可还记得摆在此处的是哪句诗吗?”
桂娘不耐烦地摇了摇头说:“一句酸诗,我怎会记得。”
“金龙擘子复复来,富贵难当烟火尘。”盛良妍一字一字的说,说完还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轻蔑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