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送奶奶睡下后,乔方语轻手轻脚地溜出了门。
她答应了许惩要请他吃夜宵,于是找了个作业太多的借口,说要回宿舍去。奶奶完全没起疑,反倒是她羞得浑身不自在,跑得慌慌张张,连钱包都差点忘带了。
她几乎没说过谎,没想到难得的几回,都和他有关。
许惩已经在杨树里弄堂口等着她了。
怕吵着人,他没骑那辆拉风的黑色宝贝摩托,只一个人靠在门口的树下,兜帽挡了大半张脸,但整个人依旧存在感强烈,在一片老旧的破屋里格格不入。
乔方语小跑地追过来:“我们走吧。”
她也不知道许惩喜欢什么,只好带他来到小阿姨画室附近的步行街。
附近的店铺她吃过不少,只是这个点还开着的大都是夜市烧烤,吵闹又油腻,并不是个适合请客的体面地方。
乔方语有点后悔。
要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一定要提前去街对面的那排餐馆踩踩点。
一街之隔,就是牛排馆、日料店和西餐厅,那些她从来都只敢低着头快速经过的地方。
许惩却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若有所思地问她:“你以前就在这附近学画?”
乔方语点点头:“对……有时候饿了来不及烧,就会就近买盒饭。”
旁边撸串的赤膊青年喝了酒,一行人粗着嗓子,推搡着划拳,玻璃酒瓶重重磕在桌边,花边的铝制瓶盖撬开,旋转着朝两人飞过来。
乔方语吓了一跳,许惩神色不动,两指夹住了瓶盖,用力一掸,薄薄的铝片旋转着杀回了桌上,铮然一声响。
“哎哟卧槽小哥好手劲儿。”
“一块儿喝一杯?——哟!把妹呢?”
粗俗刺耳的话让乔方语一阵难堪,她低下头拽许惩的衣角,辩解:“白天……这边不这样的。”
就是很普通的小吃摊而已,不太干净,闹哄但生活气,白领和小学生挤在一起,唯一的优点是便宜。
许惩没说话,只是在绿灯亮起的时候极其自然地领着她过了条街。
乔方语抓了下自己腰间的小包。
她把手头的整钞全部带上了,应该也够……让她和许惩在这边吃上一顿吧?
实在不行,她也可以少点一些,或者点一两样最便宜的就好了。
其实她晚上也没吃多少,现在就算是闻到那油腻的烧烤味道,都忍不住有点馋。
许惩抬起眼皮,懒洋洋地扫了眼对面那行餐厅。
小姑娘满身的拘谨,不用想都知道,平日里她大概也不会常来这边用餐。
他当然没打算真让乔方语买单,随手挑了家看得顺眼的,问:“那家怎么样?”
乔方语只想赶紧结束这难捱的一路,点点头囫囵答应了。
许惩却在进店前站住,回头看着她,很认真地说:“乔乔,你的刘海又落下来了。”
乔方语一愣。
今晚出门的时候,她确实把刘海拨弄到了两边,甚至还对着奶奶的镜子,小心翼翼地将梳子蘸了水,打理了很久。
因为他说,想看见她抬起头走路。
所以她觉得,自己或许也可以,改变一点点。
但是方才被小青年的酒瓶盖一吓,又跟着许惩走过了整排她吃不起的贵价餐厅。她不知什么时候,又把头深深埋下去了。
许惩站在一家炖锅店门前,暖黄色的灯光明静,入口就是对开的食材冷柜,间歇冒出干净的白色水汽,保持着蔬菜的新鲜。
屋里有好闻的熏香,和沁凉的风一道扑面而来。
乔方语在一瞬间又退缩了。
她实在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哪怕是她刻意挑选过的、最体面整洁的衬衣,好像在这样的店铺里,都像是抹布一样上不得台面。
她很小声地祈求:“能不能就这样啊?”
许惩站在台阶上,大手拢过她的后脑勺,轻轻揉了一下。
他说:“你想怎么样都好。”
他不希望自己的期待和鼓励,反倒成为她的负担。
“但我们乔乔今天出门的时候,真的特别漂亮。”许惩说。
他在巷子口等了乔方语一整晚。
因为小姑娘总是喜欢提前到,给他补习绘画的时候就是这样,怕她深夜一个人等候不安全,许惩压根没回去,送乔方语和奶奶回家之后,他就在弄堂外等着了。
整整一晚上,那么多人行色匆匆自他面前经过,都像是被这老旧潮湿的小巷扑上了一层灰一样,黯淡无光。
只有他的小姑娘,出现的那瞬间,像是整片泥泞地里,开出一朵摇晃着的风铃草。
天真烂漫,一瞬间吸住他所有目光。
乔方语没吭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吸了下鼻子。
她盯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