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透析室。
“加8床,可以下机了!”
听见招呼声,乔方语立刻起身,和护士一起,扶着奶奶站起。
“扎针的地方回去不要碰水……”乔方语正听着护士的叮嘱,忽然听见门口的方向传来一声——
“乔同学!谁是南城三中乔同学?你的外卖到了!”
乔方语吃了一惊,四下里显然没有其他同学,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应该是我,但我……”没点外卖啊。
话还没说完,乔方语忽然反应过来。
是许惩。
许惩说过,要请她吃饭。
甚至还问了她有没有忌口。
只是她太慌乱了。单单是许惩帮自己垫付了医药费这一件事,就足够让她大脑宕机。
乔方语根本没想到,许惩居然是认真的。
乔方语签收了订单,提着厚重的红木餐盒回到病房外的时候,整个人都还像是踩在棉花里一样。
直到她听见方芳惊喜的声音:“哎哟阿语,今天的肉真好吃呀!奶奶嚼不动,你多吃点,乖。”
说着把炖得软烂入味的牛腩一块块挑到她盘中。
许惩点的是附近知名的一家私厨餐馆。
平时,乔方语连经过那家店的时候,都忍不住加快脚步,免得踩脏了人家门口的红地毯。
这还是她第一次吃这么丰盛的菜。红亮饱满的虾仁、金黄滑嫩的松露炖蛋,还有清透鲜香的党参雪莲汤。
随便哪一个,都是她吃不起的东西。
乔方语有种没来由的鼻酸,她端起碗,遮掩住神情,很快地咽了半碗饭,就再不肯吃一口了。
“奶奶,我不饿。”乔方语轻声说,“你做透析的时候,我已经吃过啦。”
“剩下的,你喜欢就多吃点。吃不完的,咱们带回家,我加点小菜,还能吃好几天呢!”
方芳噢了声,又慢慢吃了些。
老人牙口不好,饭吃得慢,乔方语也不催。
等乔方语去洗手间水池收拾的功夫,年逾七十的老人望着她的身影,忽然偏过头,浑浊的眼睛里有什么簌然滑落。
“阿语……是奶奶不好,拖累你了……”
-
周一。
下过雨的天气有些阴沉,隐隐又蓄着夏季的潮热,让人心情烦躁。
南城三中的男生宿舍楼里,张小晖举着没写完的练习册,高谈阔论:“要我说啊,今天就不该上学。上至先贤孔子,子曰,周一不宜学也……”
黄大鹏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拳:“别扯犊子了,不就是想出去上网吧,还整得娘们唧唧的。”
“就一句,翘课,走不走!”
张小晖怂哒哒的:“我当然想走,这不是惩哥没起么,一大早的,牛头守门呢,我哪敢一个人翻墙……”
“牛头”是他们教导主任,跟陈主任据说是拜把子的好兄弟,姓牛,有一双堪比千里眼的慧眼,只要他在门口望风,谁都别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溜出校去。
所以,住宿生想要私自出校,就只有翻墙一条路可走了。
但墙外是一片暗巷,曲折回廊的黑街那头,还连着南城最乱的职校。
张小晖一个人别说翻墙了,从暗巷附近路过,都忍不住腿抖个三抖。
也就许惩这种“真爷们儿”,敢面无表情地带着这俩网瘾少年,单手扳上墙头,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你行了你行了。”又等张小晖嚎了一会儿,黄大鹏低声叫停了他,“惩哥估计没起。他睡得晚,昨天我起夜撒尿还听着里头动静,像是在跟人吵架呢。”
“不会吧?”张小晖当然知道好兄弟的阴间作息,“你起夜,不得四五点了?”
“就是啊。”黄大鹏说,“咱就自己去得了,每回都让惩哥带,怪怂的。”
“不就是条破烂小路么,还有多难走不成?职高那帮混子,哪可能七点起床。”
“你再闹,真把人吵醒了,不定惩哥怎么整你。”黄大鹏想起许惩的那些传闻,瑟了下,“要我说,惩哥可比那帮混子狠多了……”
张小晖和黄大鹏终于念念叨叨地走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地落进了屋里的许惩耳朵里。
这破宿舍楼住了十年,除了外墙年年刷漆,内里一片凋敝,隔音效果简直跟厕所底下的门缝一样,隔壁放个屁这边都能听到几重响。
许惩烦躁地起身,一宿没睡让他的胡茬又长出来了些,眼下的乌青明显,和他深深压低的眉骨一起,郁结出令人胆寒的戾气。
手机上还有乱七八糟的信息。
有来自许国强的:
-你多理解一下你秦阿姨!许彦身体不好,她操心是情理之中。就算行为欠妥了些,你也不该这样对待人家!
还有来自秦曼莉本人的,依旧是那副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