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雨拎着长尾走在无人的巷中,雨渐渐停歇,乌云散去,皎洁的月光照进石板路上的水坑里。
“当时,你是如何分辨出我不是瑶娘子的?”她忽然问。
长尾装晕,不言语。
见状,沈灵雨揪起他来晃了晃。
长尾在空中左扭右扭,扑腾着:“是因为你身上有死气。”
听了这话,沈灵雨手上的力气松了松,长尾跳到了地上。
“小生本不愿说,但既已说出口,便斗胆一问,”长尾倒腾着四条腿跟着她,八卦道,“方才打斗中,小生发现你似乎有不死之身,既如此,又为何会惹上一身死气?”
沈灵雨没有回答。
她的记忆断裂在八岁之前,有时她伫立在断崖边眺望曾经的自己,却发现如何也看不真切。
师父说,她被丢弃在清风观门前,她不记得;师父说,初见时她浑身是伤,她也不记得;师父说,她有不死之身,是天生的猎妖师,那好,她便决定要好好修行,做天底下最厉害的猎妖师。
她生为浮萍,不知来处,眼下却能把握归途。
至于为什么会有不死之身,她搞不明白,去问师父,师父也只会摇头。
“唉,没想到夫人年纪轻轻,竟也是个苦命人,”长尾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随后晃着尾巴套近乎,“你放了小生,小生帮你查呀!定能连你祖上十八代都查得一清二楚,如何?”
“不必了,”沈灵雨停住脚步,抱起双臂,“我现在就可以放了你,只要你付出一点儿小小的代价。”
长尾狐疑:“此话当真?”
沈灵雨摊开双手,没有躲开他的目光:“我从不骗人。”
“成交!”
听了这话,沈灵雨当即咬破自己的指尖,不等他反悔,弯身飞速将鲜血点在他的额头上,随手画了个心形。
长尾毫无防备,吓得连忙往头上去抹,可是那殷红的血印已经微微发着光,渗透进他的狐狸毛中消失不见了。
长尾跳脚:“你、你在小生身上画了什么?!”
“你已同我结契,从今往后,若我唤你,你必须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供我差遣。”
“小生乃修为五百年的狐仙,怎能容你一个人类小丫头——”
“你是想恢复自由,还是想被送去蓬莱炼丹?”
长尾呛住,咬牙切齿了一阵,摆着火红的大尾巴跑远了。
*
沈灵雨回到侯府,换下染血的衣衫。
子时已过,夜深人静,整个侯府都沉眠于睡梦中。
沈灵雨照例翻上屋前的大树,打算盯一个时辰的梢再去睡觉,她懒懒地靠在树杈上,攀着粗糙而温暖的树干,眯起了眼睛。
随着体力的消耗,身体的恢复速度也会减慢,还未愈合的伤口被冷风一吹,她终于感觉到了冷,也感觉到了疼。
世子屋内早就吹了灯,现下毫无动静,沈灵雨渐渐放松下来,想起小师妹在临走时气急败坏说的话:
“那大妖自然轮不到我来猎,但我师兄此次下山便是为他而来,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这话时,少女颇为狼狈,却仍高傲地扬着头。
想到这,沈灵雨不知不觉翘起嘴角。分别三年,当年那个娇滴滴的小师妹,已然长成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猎妖师了。
沈灵雨回了回神。蓬莱弟子此次下山的目标是白玉禾?也是,小小的清风观都能知晓的事,蓬莱怎会不知。可既然白玉禾如此抢手,他又是如何躲避各路猎妖师、安闲度过这十几年岁月的呢?
自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她转而又想到夏枝枝口中的师兄,忍不住烦闷地挠了挠头。
这可不行,他是她的猎物,怎能容旁人染指。
正这样想着,她仰头望向天上挂着的圆月,三月十五,月亮差那么一分才满,圆得刚刚好,方才下过一场雨,水汽氤氲,更显轻盈。
忽然,在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小截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倏尔又缩了回去,被瓦片挡住看不见了。
“猫?”
沈灵雨打起精神,跃上世子房间的屋檐,脚下没有一点声响。
果不其然,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正悠闲地卧在圆月之下。
沈灵雨眼睛一亮,凑到那猫旁边,没想到白猫丝毫不怕生,还不紧不慢地舔了舔毛。
见状,沈灵雨忍不住伸手去摸,一阵柔软直击心口。
“你是谁家的小猫咪呀?”和猫说话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捏起了嗓子,转而纳闷道,“是侯夫人养的吗?好像没有见过。”
白猫自然不会开口回应,沈灵雨见它不躲,便直接上手将它抱到腿上,圈进怀里。
白猫微微挣扎了一下,沈灵雨开心地揉着它的头,再次捏起了嗓子:“好乖好乖,怎么会有这么好脾气的小猫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