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着,圆圆两个绿豆眼盯着面前的人,好奇又防备地歪了歪头。
哪怕可可爱爱、没有脑袋,七喜都能坚强地从它并不漫长的一生中,回忆起这位总是面带笑容的人类成年男性,从未在女主人不在的情况下,多施舍给它一个眼神。
除开某些情况。
比如现在。
小动物的直觉告诉它,现在不大声点,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迟筱踏进院里第一步,就听见从回廊拐角处传来的、惊恐的叫声。
她不由:“?”
合伞抖落雨滴,将其递过给身后随行的人,迟筱紧踏了两步,就和回望的祁晏对上眼。
七喜重获新生般疯狂扑腾着翅膀。
“你回来了?”
他露出一个笑,迎了几步上前来。
那纤长的睫羽根根分明,每一根都写满了无辜二字。
迟筱觉得他幼稚。
却在祁晏递过一个糖人来时,完全把刚才的心里所想抛在脑后。
她眼睛亮亮的样子,像个小孩子。
祁晏心想,她好幼稚。
只是落进眼里,这些就只是可爱的同义词,每每遇见,便觉心中欢喜如细雪堆积,更多上一分。
“这是……那个卖糖老伯那的?”
“是。”
外面雨声渐渐,雾霭潮湿又朦胧。
年复一年,如今又是新绿的树叶飘飘摇摇,终究稳在枝头,任凭雨滴一滴滴流过、落下。
隔壁那课银杏树,或许也会更繁茂。
春雨润润。
来往收拾的人也散去,秋梨来了两趟,最后捧来釉色如天青烟雨的茶具,并作上贡的新茶,才撑着伞离去。
迟筱看过去,祁晏拿起束带,正束起宽大的袖袍。
清瘦的手腕,腕骨处有一截凸出。
有青蓝的血管,偶或在迟筱的眼底留下一抹颜色。
却不及那凸起处,显露的一抹姝色。
她趴在桌上,乌发蜿蜒垂落,发饰先前被祁晏耐心拆下,修长手指在发间摆弄,柔和而恰到好处的力道仿佛按摩,让人昏昏欲睡。
大概也是那时候,唇上的口脂蹭上去的吧。
这么想着,迟筱只是就着趴伏的姿势,漫不经心摸了摸嘴唇。
并没有想提醒他的意思。
挺好,就这样。
因为看着就好像是,她的一种标记。
美人泡茶,抬手间也是风华绝代,让人觉得无比赏心悦目。
煮沸的水冒出阵阵白烟,缭绕而迂回,最终缓慢散去。
倒入杯盏,如柱的水倾下冲击瓷底,声如珠落玉盘,清越而干脆。
与外面低而悱恻的雨声完全不同。
“陛下同意了?”
“没有。”
一派平和间,不知是谁先起开了话头。
迟筱眯眼,“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呢。”
青年递过一杯茶,闻言只是笑。
她隔空点点他,“骗你的,才没有,父皇同意了。”
然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面露遗憾,“感觉不如梅子酒好喝。”
迟筱不喜欢喝酒,因为醉了总没好事。
她也不喜欢吃青梅,觉得太酸。
却喜欢喝梅子酒,吃腌制好的话梅。
十足矛盾,又十足挑剔。
祁晏总愿意宠着她,却不想迟筱伤在这些细枝末节。
放任的后果是什么,他很清楚。
是以,“倘若要出门,可就不能喝酒了。”
“梅子酒也不行。”
迟筱:“哼。”
她当然知道。
不过总归能从这种来回的话语中得到乐趣,这才是她乐此不疲挑战祁晏“底线”的原因。
“现下是三月,又多雨,等到滁州,怕是已经过了月余。”
迟筱算了算,笑道,“幸好上任时间没有定数,我们还可以在路上走走停停,看看这四处的景色。”
祁晏想起秋梨这一天的忙碌,哑然失笑,“这收拾东西的阵势,确实像是出游。”
迟筱抬眼,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要说是搬家呢。”
那坐姿端方的青年笑而不语。
迟筱看他这样子,大概又在心里憋了什么话,等着她来问,好来戏耍她。
虽然已经猜到结局,迟筱觉得她最好不要每次都顺这人的意,不然岂不是显得很好骗的样子。
却在祁晏看过来的、弯起的眼中,终究是忍不住那颗像是有小猫的爪一点一点挠过的心,期期艾艾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给你个机会,快点说。”
青年没有告诉她,这样子凑过来,一副想听又想捂住耳朵的样子,实在有些掩耳盗铃。
他只是故意沉吟一会,然后才在迟筱不满的视线里,笑着开口,“只是想对夫人的说法作一个小小的纠正。”
“嗯?”
“此心安处,即是吾乡。”
“夫人既要与我同行,又何来搬家一说?”
……
雨声盖去了剩下的呢喃话语。
只留下低低的两句,像是这个春天的启程。
“你想好要怎么介绍我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