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提前做好了准备,在见到安朵丝的那一刻,琴酒还是感到了心悸。
他曾说过安朵丝很配红色,虽然琴酒真的很讨厌这种会被一些人称作正义、热情的炙热颜色,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安朵丝穿这种颜色真的很好看,准确来说她适合一切鲜明且富有冲击力的颜色。
在某些人看来这点是有些奇怪的,毕竟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贝尔摩德就吐槽她简直像个性转琴酒,这当然不是说他们的样貌有多相像,而是指他们同样锐利的五官和那种冷冰冰(或者说不像人类)的气质。
这些东西在她身上的自洽,或许是依托于几乎是时刻浮现在她脸上的各种精心设计过的表情,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人。
这会是跟她相熟之人的感慨,但绝不会是来自琴酒,与很多质疑安朵丝是否真的具有人性的家伙们不同,琴酒一直很清楚,她确确实实一个人。
而现在,琴酒看到安朵丝安静的靠在窗边,头微微垂下,额头上粘着凝固的血,面色惨白。
琴酒朝她走了两步,安朵丝的睫毛颤抖了几下。
好的,她清醒着,并且还能辨认出来人是谁。
情况比他预料的要好了太多。
琴酒见到了楼梯间内蜿蜒的血迹,和她半身浴血的惨状,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琴酒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腿快步走到安朵丝面前,半跪下去,抱住了她。
“虽然看不见,”安朵丝将额头贴在琴酒锁骨上,用轻飘飘的声音说道,“但是请别皱眉,我还没死。”
“只是时间问题。”琴酒的手扶在安朵丝的肩膀两侧,这位无论自己受了多么严重的伤,都能面无表情的给自己处理的杀手脸上有几分某些人喜闻乐见的慌张。
他手忙脚乱的让安朵丝侧着靠好不至于滑下去,一边还要小心不要碰到她背部看不出严重程度的伤口。
在这个过程中,安朵丝一直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听起来有那么几分矫揉造作,在某种程度上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她还有精力撒娇,身体状况可能比琴酒想象的要好。
琴酒拨开粘在她额头上的碎发,在她皱起的眉心处安抚的吻了吻,这串动作自然到琴酒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你——”安朵丝的手攥住了他的领口。
“别说话。”为了避免碰到她身上的伤口,琴酒将手垫在她的大腿下方,把她单手抱了起来。
琴酒推开楼梯间沉重的大门往下走,上方隔着几层楼的位置,似乎还有小孩子的尖叫声,不过没人关心,这两座大楼之间有两架联通桥,但显然现在不管是安朵丝还是琴酒,都不太可能光明正大的从那两座桥上过去。
安朵丝的手逐渐快要扒不住琴酒的脖子了,琴酒能看到她的头不住的往下坠,爆炸带来的烧伤、脑震荡等等都不是最主要的问题,她失血到了非常危险的程度,这才是现在最容易要了她的命的事情。
“别睡。”琴酒换了英语和她说话,现在安朵丝的大脑很可能已经很难处理非母语的语言了,即使她其实能把十多种语言都说的和母语一样,但这毕竟是有差别的,就算是安朵丝也要承认这一点,就像她没发现琴酒此时的发音真的很英式一样。
“你随便和我说些什么吧。”安朵丝剧烈的咳嗽了一下说道。
“想听什么?”
说真的,琴酒很少很少有这么轻柔的语气说话,待很久之后,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安朵丝回想起来也曾经怀疑,是不是她当时想知道什么琴酒都会说,作为一名优秀的情报人员、优秀的卧底,应该抓住每个宝贵的机会,但安朵丝并不是优秀的情报人员,严格来讲也称不上卧底,更何况,有那么一秒,安朵丝想,如果这真的是她生命的最后,她不希望被这些糟心的麻烦事填满。
她想聊一聊有关于她自己的事,但她还是有一点仅存的理智的。
于是她想了想:“Holmes。”
如果她真的在这里栽了个跟头,可能琴酒这辈子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提那位英国的大侦探,对于这种发展安朵丝可太满意了。
琴酒推开五楼的窗户朝下望了望,就在刚刚他几乎是绞尽脑汁去表达自己对夏洛克·福尔摩斯性格的理解、评价以及觉得他现实中是个什么样的人,文学作品中究竟有多少夸张之类的话,琴酒不讨厌解释,但是深入到如此的观点表达,几乎于自我剖析无异,他感到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自在。
尤其是最后还得到了安朵丝一个“我一定要让你俩见一面,那绝对很有趣”的承诺。
琴酒现在很着急的要送安朵丝去看看脑子,看她是怎么想到的让一个犯罪分子(琴酒当然知道自己在犯罪)和世界有名的侦探见面的。
可这是五层楼,一个寻常状态下也可能会出人命的高度,再往下被发现的风险就太高了,更别说还有从地下室蔓延上来的火,琴酒思考着把安朵丝绑身上再爬下去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