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爸爸是唐氏儿,我只是同情她。
她爸爸是唐氏儿,我担心别人会非议。
她爸爸是唐氏儿,……
如果徐林的话只到这里,那么宁一还可以自我欺骗式地在后面填上自己想要的句子。
可谢之鹤的追问抹杀了所有的可能。
宁一清楚地听到谢之鹤的沉默和叹息,“徐林,你知道你不用把所有事都计划到十年后吧?”
她也清楚地听到了徐林的温柔和坚定,“可是学长,你也说了,青春是很短暂的。”
青春是很短暂的,明天的我未必还延续着今天的感情。
喜欢很容易,但喜欢的有效期是多久呢?
谁也无法保证的事情。
宁一的手紧紧抓着灌满热水的塑料饮水壶,没有任何误解空间地领会着徐林的话中之意。
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开水房的热气简直熏得她无法呼吸。
宁一胡乱地转过身,却迎面差点撞上离她两步之遥的汪洋。
她吓了一跳,笔挺挺地站住,直勾勾地和对面的男生对视。
汪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目光从她的脸滑向她的手。
“你……你打热水吗?”宁一听到自己用无比干涩的声音发问。
而男生漆黑的双眸只是久久地盯着她的手,“你不觉得烫吗?”
烫?
宁一下意识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手心的皮肤已经被开水烫得发红。
痛觉开始苏醒。
她迟钝地哦了一声,拎住饮水壶上面的拉绳,甩了甩手掌,“天气太冷,我都没感觉了……我先走了。”
她匆匆绕开汪洋,慌不择路地往操场的方向走。
汪洋迟疑了两刻,跟了上来。
宁一察觉了,却只是僵硬着身躯横冲直撞地往操场而去。
她没办法回头问一句,“你想干什么?”
她甚至没办法自如地做出转头这个动作,她只能越来越快地朝前走,寄希望于能够用这样的速度甩掉身后莫名其妙跟着自己的人。
拜托,已经很难堪了,他跟着她干什么呢?
非得要亲眼看着她这么一个笑话,一整个地在他面前崩溃吗?
可惜她不会。
她的心已经麻木得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宁一双颊冰冷,把水杯往草甸上一扔,一头扎进操场上呼啸的寒风中,无意识地绕着跑道跑了起来。
好安静。
安静得只剩风声和她的心跳声。
她的校服外套被风鼓成了一只仓皇振翅的鸟。
她感觉自己和冰冷的风融为了一体,没有呼吸,不会疼痛,在时间的流速中完全抛弃了自我。
不知为何,宁一在奔跑中忽然想起13岁的时候,宁喻躺在她身边一脸期待又娇羞地问,“一一,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吗?”
那时候宁喻已经是“有点心眼儿”的大女孩儿了,总是会一边喊着“你别问了!”一边勾引着宁一不停追问关于“喜欢”背后的一切秘密。
而当时的宁一常常自惭于没有和宁喻对话的资格,只会傻里傻气地承受对方的白眼,“你知道个屁!”
今时今日,宁一想,自己终于有资格和宁喻对话了。
如果可以回到那一天,她一定可以非常理直气壮地对宁喻说,“你才知道个屁!你知道被喜欢的人刺伤是什么感觉吗?”
你不知道!
我知道。
全世界都可以那么说。
全世界都可以那么说。
但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徐林啊?
为什么?
宁一真想顺着跑道一直跑下去,跑到时间尽头,跑到答案的尽头。
喉咙在烧,一路烧到了胃。
面颊发紧,耳朵也痛。
恍惚中,宁一听到了身后传来空旷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望见单手捂着肚子跟在自己身后跑着的汪洋。
几滴冷汗顺着男生苍白的面颊滚落。
宁一只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转回头继续跑。
跑鞋和塑胶跑道摩擦的声音交替响起。
“扑通”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宁一听而不闻,麻木不仁地继续往前跑。
这几步像是完全出于机械惯性。
最终,她还是闭了闭眼,踉跄着收住脚步,往回跑到了汪洋身边。
男生扶着自己的腰跪倒在地上,一脸煞白,似乎难以动弹。
宁一懊恼地低骂了一句,伸出双手,半蹲下来去扶他。
“你干什么啦?没事吧?”
男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近在迟尺的脸,轻轻喘着气,“要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