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阿祥自院中出来,直奔自己的寝宫里。方坐下不久,元烈月便来了。阿祥垂眸起身道:“阿祥见过公主,公主吉祥。”
元烈月姿态放松,坐在柔软的躺椅里,颔首示意阿祥坐下,嘴角浮起丝丝笑意:“我听人说,你去找了喻观澜?你与喻观澜说了什么?”
阿祥慢吞吞地坐下:“没说什么。只是瞧着那些大豫人奴隶笨手笨脚又水土不服,想着把他们放回去罢了。”
元烈月闻言,表情并无变化,只淡淡地将目光掠过殿中侍奉的十数个奴隶,随后端起杯中热过的牛乳,一饮而尽,道:“你倒是素有一颗悲悯之心。也不怕他们因此事大做文章,害得我根基不稳?”
阿祥飞速瞥了眼周边侍奉的宫人,紧接着低了头,惶恐地站起身:“……阿祥不敢。”
“不敢?”元烈月只轻轻放了杯子,却引得眼前人一阵战栗,周围的奴隶亦是垂首侍立,大气也不敢出。
她轻笑一声,“这么怕我做什么?坐下。那喻家小侯爷——哦不,如今该改成国公了。大豫之事,我略有耳闻,也知大豫内政之乱。她能在诛灭叛党中立下功劳,又得大豫皇帝这般爱重,会是什么普通人?还有那解归,才刚三十余岁便官居正四品,按大豫的话,便是天子门生,惊才绝艳的人物。”
“这样的人,足够我们防备了。”
阿祥怯懦地应是,低着头,拳头却握得极紧,咬牙道:“可是公主,您少几个大豫奴隶,根本不妨——”
碍字尚未出口,却被元烈月寒声打断:“够了。我缺那几十名奴隶,我不愿放他们走,你可明白?阿祥,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永远是我的奴隶。”
阿祥沉默着低下头,许久后,方应了一声“是”。
元烈月仍是最初那副模样,她阖眸道:“阿祥,认清你自己的身份。也让他们,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我北燕在大豫的俘虏尚未归来,又凭什么把这些手下败将白白放走?”
“可他们只是凡人。”阿祥小声辩解道,“他们手无寸铁,只是想老老实实过好日子。”
元烈月平静地说:“我们也只是想活得更好,阿祥。人生来便是不平等的。你们信仰神佛,信神佛会庇佑你们,给你们带去好运,我却是不信的。神也好,佛也罢,都只会庇佑贵人。”
同个辈分的堂姐是贵人,堂哥是贵人,那群酒囊饭袋都是贵人。纵她有万丈宏图,也不过是贱命一条,怎么敢奢求狼神庇佑?
“我要站上更高的位置。让天下所有人都只能仰望我,景仰我。”元烈月勾唇一笑,妩媚动人,“为了它,我什么都可以许出去。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阿祥神色略带了些许动容,似是在感触元烈月的遭遇。良久后,他道:“阿祥愿伺候公主一生,只要公主不嫌弃我。”
元烈月面色稍柔:“我自然不会抛弃你。”
翌日清晨,初升的朝阳透过窗子照在人的身上,喻观澜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方极为澄澈的蓝天,上面缀着几朵形状各异的白云。
早饭是羊肉饼,圆圆的大饼烤得焦香酥脆,咬一口能吃到里面肉香四溢的羊肉馅,吃不到半点腥膻。喻观澜吃了两个羊肉饼,又喝了一大碗水,用帕子抹抹嘴便要去找解归,哪知阿祥又来了。
“若是求我奴隶之事,”喻观澜指了指旁边解归的屋子,“那你不必来求了,直接找他。我说话做不得主的。”
阿祥一怔,然后连连摇头,少年的杏眼格外清澈,冲她扬起个略带小心和讨好的笑容:“不是,您误会了,我来并不是为着那些事的。是王女宣召您。”
元烈月宣召她作甚?喻观澜微诧,瞥了眼旁边房门紧闭的解归屋子,朝阿祥点点头,又垂眼理了理衣袍:“既是公主宣召,那就走罢。”
阿祥甚喜,忙带路朝元烈月的寝宫而去。一路上喻观澜都目不斜视,面色漠然。她沉默地走了许久,忽然开口:“阿祥,待从公主宫中出来,我能去你那坐坐么?”
阿祥一愣,似是十分讶异地转过头,看着喻观澜只思量了一瞬,便很爽利地点了头,眼中是藏不住的喜悦:“你肯去我那儿坐坐真是太好了。我整日待在寝宫,也怪无趣的。”
王女的寝宫十分巍峨,虽比不上京城的琉璃瓦红宫墙,却也足够震撼了。殿中空旷,阳光透过大大的窗子洒进室内,元烈月正坐在桌前低头专心看着什么,好一幅美人图。
“公主,”阿祥恭恭敬敬地站在她面前,“昭国公来了。”
元烈月闻言抬眸,那双令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眼眸中含了些微笑意,唇角也勾起些许,好似一个看见了挚友的人。她轻声搁下手中书卷:“昭国公?请坐。一别多年,您可别来无恙?”
“多谢公主厚爱。”喻观澜坐了下去,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会显得太过冷漠,亦不会显得太过亲和。
两人一黑一白,一个似天上皎皎明月,另一个似地底开出的妖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