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说什么吗?”
“他说,只要北燕不结成军队攻城,那就不用管。随他们抢,随他们杀,随他们想做什么做什么!这跟敞开了大门欢迎强盗来有甚个区别?那些人命,那些粮食,那些钱,在皇帝眼里什么也不是。”
“但却是一家人整整一年的口粮,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这么多年来,家破人亡的数以千计万计,他们可放在眼里?要不是那年和亲没谈拢,胡虏杀过来,咱们会开战吗?不会!不会!”
袁副将把脸埋进掌心里:“我们怕的,从来不是胡虏,从来不是那群马上的蛮人。我们不怕死,从来不怕。可我们怕的是冤死枉死!战,痛痛快快地战,即便战死沙场,那也是为了我们身后的亲人,那也是杀了胡虏的,能让那些踩在我们头上的人,死在我们手中。痛快,太痛快了。”
袁副将指了指门外:“那群京城来的,从来都不懂我们怕的是什么。我祖祖辈辈在这西北很多年了,我看着他们被杀,看着他们惨死却无能为力,我甚至连杀一个胡虏都做不到!他们可以肆意残杀我的手足,我却不能替他们报仇。”
喻观澜挑了挑眉:“谁说下了旨就要按圣旨上的去做了?”她慢悠悠地说道,“袁副将难道这辈子就没做过阳奉阴违的事儿?”
袁副将盯着喻观澜:“喻小侯爷?”
喻观澜把圣旨拿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圣旨上说,第一个降服归顺者封亲王,赐九旒九章衮冕,规格等同皇太子。揭发振威散的,加官进爵。圣旨送去北燕王城要军队护送,如果有人对新王不服,大豫可派兵相助。”
袁副将点点头:“不服的多了去了,不归顺他这个新王的不就是不服?把咱们当什么了?指哪儿打哪儿,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喻观澜眨了眨眼,勾唇笑道:“狼口城距离北燕王城甚远,路况不明,圣旨只有一份,为避免诏书和衮冕遗失,先派小队探路画图——谢无危你的帅印呢?”
“军中保管着,”谢无危接话道,“我亲笔写信,盖了帅印送往王城。王城多的是人盯着,这边一有动静,四方都知。”
“诏书没法篡改,”喻观澜把圣旨卷了起来,起身把圣旨放进抽屉里,“但亲笔信可是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的。帅印一盖,在北燕眼里你的亲笔信比大豫的圣旨还有用。”
谢无危在西北早不仅仅是一个将军,他是西北所有人的统帅,甚至对于北燕来说,皇上跟谢无危孰轻孰重都是一目了然的。
袁副将的双眼亮了起来,他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是了,这儿是哪?是西北,是咱们的地盘,怎么样还不都是咱们说了算!”
谢无危让人去取了帅印来,袁副将给他铺好笔墨纸砚,谢无危提笔蘸墨写下信,署名为谢无危,又盖好了帅印。这封信隐去了圣旨上的大豫可派兵相助,而是改成大豫愿意支持一部分军饷,只要北燕愿意俯首称臣归顺大豫,大豫愿意恢复和议内容。
反正天高皇帝远,北燕再怎么闹,他们这边一压,谁也不知道。
待凉州那边送了鹰来,谢无危便跟金公公提了此事。
金公公十分犹豫:“陛下交代,必须由奴婢把圣旨送到王城交给元欲阮,再决定是否把衮冕带去。”
喻观澜插嘴道:“敢问公公,这圣旨和衮冕可有第二份?”
“这当然是没有的,”金公公摇头道,“诏书衮冕加起来花费的银子不少,避免有心人伪造圣旨和衮冕生事,是故都只有一份。”
谢无危严肃道:“北燕草场广袤,且并无标志性东西,极其容易迷失。何况我们还需要避开那些四处游荡的军队,顺利到达王城。诏书和衮冕都珍贵无双,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得不偿失。”
“金公公,”喻观澜面露无奈,“让人去王城少不得有所牺牲,说不定连王城的边儿都没看见就被守城军杀了。鹰振翅高飞离地数丈,即便被弓箭手射杀,身上的信也会被发现。人命与鹰的命,孰轻孰重?西北不会有人不认得谢无危的帅印的。”
每次大军出征的战旗除了“豫”字,还有一面帅旗,上面绘制的图案和帅印印在纸上的并无不同。但凡北燕人,无人不知谢无危的帅旗帅印。
金公公没有再犹豫:“既然大将军这么说,那就按照大将军所说的办罢。百年过去,北燕草野也变了不少,还要劳烦谢将军了。”
谢无危不冷不热地说道:“你要谢的是那些出去探路记录的士兵,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