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观澜沉寂了整整三日便开始寻出路。别管邱刺史到底回不回京城,这个救命恩人她喻观澜是当定了。
京城离凉州稍远,走水路北上再转乘马车得要一个多月,来回得小半年。
喻观澜掐指一算——八月下旬,她的时间不多了,先去幽州再去凉州,不论如何都得把谢无危捞出来。
“你想去幽州?”喻修齐讶异地看着她,“西北旱灾多年,你去那受苦作甚?若想出门游历,何不先下江南,我看云州顺州汀州就很好。你身子差,去西北舟车劳顿几个月,可受得住?何况——”喻观澜话音微顿,“何况我怕西北,不太平。”
元蒙怒气冲冲地回北燕去了,北燕若有动作,第一个遭殃的是凉州,其次就是幽州和荣州。虽然幽州有霍瞻的长子霍琼坐镇,他也并不放心。南阳侯就剩喻观澜这么个独苗,万一出个岔子可怎么办?
西北当然会不太平。
可喻观澜别无选择。
她垂着眸:“祖父。江南山温水软,西北高山阔水,各有各的好处。出门游历又不是去享福的,富饶之地也好,荒漠之地也罢,总归是我大豫河山,只有好,没有坏。西北三州历来是重中之重,幽州前有天山关,北燕抢凉州粮草,却不会冒险越天山关。”
“你非得去西北不成?”喻修齐锐利如鹰的目光直射过来,“为什么?西北有什么你非要去的理由?”
喻观澜想了很久怎么回答,终是摇头,只道:“祖父放心。我会以自己为重。我……无意庙堂,只想平平淡淡地过日子罢了。”
喻修齐知道喻观澜要去西北定然不会是她嘴上说的那么简单。想要游历怎么会以身涉险去西北?西北战事六成概率要起,去江南,去东北,去西南,哪里不是去?哪里不是游历?何必西北?他盯着喻观澜许久,忽问:“你同成王殿下有交情吗?”
有深仇大恨。
喻观澜心道。
她轻咳一声,摇头:“不曾。”
喻修齐没有多问成王之事,只点了点头:“你非要去西北我也拦不住。你先准备着,我给你打点,带几个暗卫去。你爹就你一个,可不能出了什么差错。你这一去,什么时候回?”
“得来年了。”喻观澜叹口气,眉宇染上几分愁,“孙儿不孝,不能在京过年。父亲那边还望祖父去说项。”
喻修齐知道这个孙儿素来沉稳又极是固执的,她决定的事儿谁都拉不回来。望着面似潘安的喻观澜,喻修齐长吁短叹,却只是挥手:“你走吧,你爹那不必担心,我去替你说。唉——”
和李仪已然交恶,喻观澜也不用再顾忌什么了。不截胡是死,截胡了至少还有一条活路可以走,背靠谢大将军,喻观澜能保自己性命五年安然无虞。光凭喻修齐和南阳侯还不一定护得住她。
她回云起阁之后便吩咐下人收拾行囊,常妈妈皱眉道:“少爷这是要去哪儿?”
“幽州。”喻观澜端着茶杯喝了两小口,见常妈妈面色不好看,贴心补充,“我已禀告祖父,祖父也已经允了。妈妈若是想告诉太太,便光明正大地去,何必遮遮掩掩呢?反倒惹人嫌恶不是。”
常妈妈一张脸霎时变得雪白,她嘴唇抖了抖,却说不出半个字,对流丹使了个眼色,流丹便转身去禀告蒋氏了。
唯一麻烦的一点就是,她得带了流翠和流丹去。喻观澜不喜流翠流丹报信的行为,却不得不用这三人,女儿身之事她不介意暴露,但绝不是现在。欺君之罪瞒天过海,这可是杀头大罪。喻修齐的暗卫可以用,但不能重用,丹枫翠竹两个得带上,只是这二人又不知她是女人。
这倒是有些犯愁了。
不多时,流丹回来,身侧跟着个老嬷嬷,对喻观澜微一颔首:“小侯爷,太太请小侯爷过去。”
喻观澜并不意外,蒋氏要不来请她,她才真是要意外。她理了理衣裳,便慢悠悠地往蒋氏院子里去了。
刚踏进房门,便听见蒋氏一句喝斥,和一只飞来的茶盏:“逆子,跪下!”
喻观澜闪身躲开,没有跪,不卑不亢地直视蒋氏,挑眉笑道:“母亲怎么这么大火气?我早说了我无意庙堂,只想做一富贵闲人罢了。去幽州游历,祖父已经同意,母亲也无可奈何,不是吗?”
蒋氏恼羞成怒,眼睛微动,旁边立时出来两个人高马大的婆子,摁着喻观澜的肩膀就要强迫她跪下。喻观澜练过武,打两个仆妇绰绰有余,但她却万万不能在蒋氏屋子里动手,只能顺着力道跪下。
“无意庙堂?你知道你父亲为了你的青云之路废了多大力气?禁军岂是那么好进的!”蒋氏的一双眼睛几乎快喷出火来,痛骂道,“你这没良心的白眼狼!你不入仕谁入仕?非得长房被二房压一头,你才高兴?你爹辛辛苦苦通门路走关系,就是为了你入禁军后升得更快,给你一条青云之路!”
喻观澜一哂。
南阳侯的确为儿子谋深远,远到把她这一生的路都已经提前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