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做了个「不疼」的手势,刚准备再哄我去坐,跟着马队出了门的李警官突然来“传唤”我们。
只好急匆匆从办公桌上拿了块糖,边走边撕开包装塞进傅卫军嘴里,“先垫垫,她小姨夫。”
“小姨夫”吮着糖块,嘴角浅浅的勾出弧度,冲我认真地点点头。
笔录其实只是简单问问事发过程,这些我在刚进门时已经和李警官说过一遍,但他因为醒来的朵朵喊了我“小姨”,就认为证词有异,把我们扣了下来。
一时也说不清他是真死心眼,还是官威大,索性再复述时不理他插话过来的问题,只回答马队。
好在我们救人时的声响惊动了周围人家,他们一核实,不少目击证人。中午没到就能让我们走了。
临出门前马队和我们说了摩托车赔偿的事——“这车你们从哪儿买的?没发票吧?”
我俩含糊着没说话,就听马队接着说,“这车是卖你们那人偷的,一批偷了十六七辆,但现在抓不到人。这车不一定赔得了,你俩有点心理准备……”
说完又拍拍傅卫军肩膀,“回去吧,大过年的,估计家里人都等你们回家开饭呢。”
“谢谢马叔叔,叔叔再见。”
【十六】
年节不好打车,两个人手牵手在飘扬雪花的小路上并肩走着。
有傅卫军牵着,就有了不认真看路的底气。思绪在纵横交错的细节里乱逛,老神在在地回想着整一个过分精彩的上午。
清早因为眉心吻而悸动加速的心、在摩托横在金杯前的不敢呼吸、还有哄小孩时还得分出精力去替人找外机……等一下。
最后的那个情景被调出来重演——傅卫军被我拉住抬头的时候,目光分明在外机掉落的那个角落停留过,没理由看不见。
道路旁光秃秃的树枝虚挂着鞭炮燃完的红纸,风的活力带动它们在阳光下飞扬,绿化树霎时变成了姻缘树。
拆后的糖纸还在口袋里,视线很自然地去寻吃掉它的人。
傅卫军恰好侧头,对上我疑虑的眼睛,打手语问我,「怎么了」?
亘在喉咙里的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出,纠结里鞋跟被斑斑驳驳的砂石路绊住,一个趔趄,上半身已经歪倒,被眼疾手快的人一把捞住、扶正。
这双鞋,从过年那天差点跌下楼梯就被傅卫军强调了几次换掉,却因为好看,让我当作了耳旁风。
肩背一僵,估摸着马上就该挨训了。
傅卫军却没有,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蹲下去捏着脚踝,边活动边打手势问我哪里疼。
脚不疼,心疼。
一下就想通了。
想通他明明看见了却先来冲我撒娇,想通有的时候离着近的人抬手他为什么下意识躲闪,想通他睡眠浅不是未雨绸缪,是积年累月总结出的习惯。
危险是主观感受,而非客观存在。有的危险不一定会发生,但因为感受过,所以会预先害怕。
他怕,所以无法坦然自若地陈述外机丢了的事实,只能伏低做小,先争得原谅。
风的冷瑟瑟被正午的阳光照得支离破碎,蹲着的人苦于我半天没回答,疑惑地抬起头,被我顺势拉起来,捧着脸,吻了上去。
玉米糖的味道仍有留存,傅卫军睖睁着双眼,呆滞地感受着我把他嘴里最后一丝甜搜干抹净——这是自那夜后我第一次主动献吻。
细想,在傅卫军的视角里,我的每次主动都是轻佻的、毫无征兆地把他按住,土匪似的。也怪不得他寻求安全感的方向会走偏……
于是这次紧忙解释,“我就是觉得以前对你不够好,以后再也不凶你了。”
傅卫军呼吸略促,不自觉用大拇指抚了下被我亲过的位置,摇摇头否决。
歪着头促狭道,“你喜欢我凶你啊?”其实根本没想要他的答案,却不可思议地看到傅卫军认真地点了点头。
哭笑不得地轻敲了一下面前像是盛了水的小脑袋瓜,“傻呀你。”
民居房顶上的炊烟升起又消散,巷两边门房前家家挂着半掌厚的褪色门帘,不隔音,所以即使是路过,也能听见里面推杯换盏的热闹。
年是团圆。
“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