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量不让我的爱来烦扰你,我知道那会让我承受不起,所以我一直察言观色,留意我的爱,让你厌烦的最初迹象。”——毛姆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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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见傅卫军和他女朋友是在那天夜晚。
我怕黑,怕了很多年,怕到即使失眠,也只敢在床头灯亮着时睁眼。
姥姥家的床头灯上裹着灯罩,灯罩外又缝了一层可拆洗的蕾丝布。老太太还怕那层蕾丝布会脏,平常不用的时候就盖上旧帘上拆下来的花布。层层叠叠,带着东北的调子,把本就不明朗的光隐进剥不完的防备里。
九月末的气温计已经接近个位数,屋里却闷得出奇。
第数不清次的辗转反侧,预感这样下去会熬到天明,于是披上外套,拿着手电轻手轻脚出门。
凌晨的街边,买早点的已经开始支摊,男人边热油边揉面,女人将小桌椅沿着路边摆放整齐。
我在桦林生活过十年,这段时长占据了我现有人生的一半,可能现在能想到的去处却只有一个。
路在夜晚时总是比白天长,风好像更大了,磨着落叶在不平整的地面上沙沙作响。
还未开业的录像厅近在百米外,一个转弯的距离,隐约可见被厚门帘挡住的门。
路灯在我和那道门中间,照不见我,也照不清从门里出来的傅卫军。
直到那辆在两个月中时常送我回家的摩托尾灯亮起,才让我确定人影是我这一趟的目的,于是询问似的喊了一声,“傅卫军。”
没有回音。
临走前端放在枕头上的助听器也许还在枕头上。
几乎和他形影不离的隋东却破天荒没在后座。
在进门和跟在他身后鬼使神差选了后者,“师傅,跟上前面那辆摩托车。”
凑热闹是大部分人类的天性。出租车司机打量了我一眼,又看看挡风玻璃外隐进夜里的傅卫军,“姑娘,抓奸去吧?”
还没等我回话,他继续喋喋不休,“小男朋友吧,看着不大呢。”顿了顿,又找补了一句,“你看着也不大。”
这人嗓门大到后半夜的街道上全是他的回音,揉着嗡鸣的左耳催促起步,“师傅您快点,他要拐弯了。”
红色尾灯最后熄灭夜总会门口,师傅半踩着刹车停在不远处的路口,把找好的零钱递过来,刻意压低声音道,“用我在这儿等你吗?”
他的语气十分真诚,我相信只要说出“用”,他就可以放弃一晚上的生意在这里等着——等一个狂躁的女人撒泼,等着看完这场热闹。
“不用了,谢谢。”
前面灯火通明,风衣外套下是睡衣,不方便再挪步。
傅卫军等的人不多时就从大门拎着书包出来,跨上了他的后座。
傅卫军把挂在摩托把手上的地瓜递给她。
小姑娘十八九岁模样,不施粉黛的白被冷空气一浸染,双颊带着自然的红晕。很漂亮,和傅卫军站在一块很有同龄人的感觉。
失眠了一整晚的神经突然就乏了。
【四】
冷风没让我病倒,倒是被那盒献宝来的悠悠药倒了——“龙葵是活血的,那东西女孩不能多吃。”
老太太边给我喂红糖水边数落。这场生理期奇袭让我连反省的力气都没有,蜷缩在电热毯上忍受着小腹报复性的打击。
胃里最后一点东西吐干净后,开始浑身发冷,连流出来的汗都是凉的。
雷闪过一遍又一遍,秋天的第一场雨却迟迟不露面,天空从早上起就是晦暗的土黄色,看起来阴恻恻的。
在老太太即将打急救电话前,止疼片姗姗起了作用。
“能吃下东西病就好了。”老太太问,“想吃什么,姥姥给你做。”
惊心动魄地委婉表达不饿的想法后,怕老太太寒心,就没话找话的拉着她聊天。
也是好久盼不来话伴,老太太话匣子一开,情不自禁讲起来那些我或听过或没听过的往事。
“……咱家那可是桦林第一台飞人牌缝纫机,左邻右舍都想来借着使。”
在姥姥怀里饶有兴致地问道,“那借了吗?”
“借了,你姥爷回来就训我,说他那都是有位置的,别人一用,他还得重新调。”
老太太是运动前的最后一批大学生,那年代原本知识分子像金子一样珍贵,可是就赶在毕业的档口,身份忽然就变成了污泥。
老太太说她从北京偷着跑回来的那天晚上,爹妈根本不敢给她开门,是姥爷偷骑着他家的自行车把她接回去藏起来的。
我姥爷长得特别帅,家里相册留存的老照片上,老头一身工装,酷似《神雕侠侣》里的杨过。
“杨过”家务做得也好,老太太一辈子十指就没怎么沾过阳春水,连那块蕾丝都是老爷子在世的时候缝的。
“听儿,你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