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不止是他的同学,连笛袖都险些恍惚刹那。
她没想到林有文会郑重其事地回应——这是他们第一次对外公开关系,来得突然且直接,没有丝毫心里准备。
原先这些人在礼堂观看演出,中途出来放风兼顾漫谈,其中脑子灵转得快的,已经将笛袖与那位和林有文同台、拉小提琴的女生对上脸,发觉这俩是同一人——即使衣着仪容更换,但那种独特、罕见的清冷给人感觉并无改变。
一群人眼神揶揄。
他们言辞上不吝艳羡,打趣林有文在校庆屈尊施展,竟是甘心为女友作陪衬。
笛袖忍不住低头,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再抬头落落大方,和他的同学简短打过招呼。
林有文由这些人调侃过一阵,之后又说回正事。
笛袖来之前,他们提到某位驻太平洋群岛国家的外派记者,姓张,今年二十七岁,同为东大校友,论资排辈是在场众人的师兄。
林有文转新闻系前,张师兄是院内学生中名气最高的领头人物,毕业前已经进入到中央广播电视总台的遴选名单,因工作表现优异且个人意向明确,次年接受机构外遣,成为太平洋岛国地区驻外记者站的常驻记者之一。
去年一月份汤加火山爆发,产生海啸巨浪波及整个太平洋沿岸地区,火山喷发规模创百年来最高记录,这场毁灭性的灾难引发世界范围的热议。
遇难当天夜晚汤加“全境失联”,海底电缆熔断,电话、互联网通讯中断,局势如此危险紧急的时刻,张师兄并未撤离,一人顶在前线传回最新报道和消息。
这行为等同于把生命架在火堆上烤。
佩服、尊重,心存敬仰——此番作为被国内同行所闻,大部分人的心声与之相差无几。
但换位处之,几乎没人愿意这么做。
职业生涯漫长,命只活这么一次。
然而,笛袖却留意到,林有文眼神微地发亮,展现出平日未有的神采。
与先前经受褒奖的礼貌般浅笑不同,这回是发自真心的动容。
凝神专注的模样和那天在公寓,午睡醒来看见独自临窗处理公务的神情,如出一辙。
张师兄人不在国内,几年前一次偶然场合下,他与林有文结识,怀揣相似的信念和执着,同好相惜。此后两人交情不匪。
笛袖看得出林有文挺高兴,欣喜于谈论的职业——那份由理想变为现实的挚爱事业。
……
她偏过脸去,下意识不欲再看。
一颗心像被轻轻揪起来,胸口闷得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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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续着原先的事讲完,天南海北的见闻呈现于口中,里面涉及一些领域内自己人才听得懂的行话,听起来不免云里雾里。
笛袖在旁默不作声。这副沉默在外人眼中等同插不上话的尴尬。
同学们算是有眼色,不好一直冷落个女生,人家摆明是来找男朋友,被打扰这么久算什么事?
一道声音适时提到他们从礼堂出来时间够久了,其余人接二连三,也说要再回去坐坐。
等人散后,林有文转过身,问她:“事情处理好了?”
笛袖明白林有文指的是简佳妮,她难以定义有没有“处理”好,最后想法未达成一致,却没有沟通下去的必要。
“三言两语讲不清。”笛袖想了想,说:“她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最初交谈时,那个节点和情景让我对她产生第一印象的好感。”简佳妮的长相言行都太具有误解性,“但认真回想过一遍细节后,她应该在很早,就表现出对我的排斥。”
借给了简佳妮一件外套,她迫不及待在周末一结束便立刻归还,甚至追到饭堂去。
关悠然当时随口冒出句“你没看出来,她有多不想欠你人情?”至今回想起来,竟误打误撞间吻合了实情。
笛袖不含情绪地说道:“总之,以后也不会有干涉……这种人离得越远越好。”
林有文颔首,表示赞同她的话。
笛袖问:“接下去哪?”
演出结束,参演学生可以先行离开。也就是说接下来是属于他们的时间。
林有文沉吟片刻,做出决定,“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想去吗?”
“哪位?”
“我的恩师,陈灏坤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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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教授是位头发银白,精神矍铄的老先生,面相儒雅,疏淡眉毛又长又细,日益松弛眼皮下是一双睿智深邃的眼眸。
这位音乐学院院长,致力于声乐教育大半辈子、亲手培养出无数莘莘学子的老人通身高知学者的风度。看着眼前林有文和笛袖二人,坐在手扶椅上的陈灏坤教授许久未动,冷哼出一声。
“教授。”林有文俯身,语含敬重道。
老先生不太满意,“你以前也是这样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