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淑妃捡起前仇,瞧着那五大三粗的婆娘,愤愤啐了口道:“她要挺尸,由得她去!来人呀,将嬷嬷拖到道旁的铜路灯后头去,免得内府库的监工落钥前来添油点灯,一不留神脏了人家的脚!”
倒底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娘娘们个个脸色发白,直喊要家去休养生息,于是人俱做鸟兽散,临走前还有人惦念那只来无影去无踪的白虎,讷讷问:“那只白虎……该当如何处置?若是它起了性子,再杀个回马枪,怕是咱们没有那个好运道了。”
另有人嗤鼻接话道:“谁去处置?咱们一帮弱女子,难不成追过去上赶着当菜码?倒不如赶紧回头蒙头睡大觉,这等子闲心,还是留着给禁中金吾卫那帮莽汉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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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二五眼偷溜出来的事,婉仪自是一概不知的。她眼下一颗心全揪在皇帝那句“想不想当皇后”上头,昨夜便如同七上八下的水桶一般惴惴,真真是彻夜难眠熬的油碗要干。这不一大清早,便上仁寿宫讨教去了。
杜若姑姑正帮皇太后按跷,瞧小主子一脸菜色的入了门,咦了声:“哎呀,这是哪里来的东风,一早就把您给吹来了!可巧了,太后娘娘刚念着要去看您呢!”
太后瞧姑娘一脸惕惕然,知道是有事难为她了,便也顾不得训斥她大清早就丧气个脸,忙从玫瑰圈椅中起身,将她一把搂到跟前,切切地问:“小祖宗,这是如何了,一大清早就挂个油瓶,要下大雨啦!”
婉怡靠在亲娘的怀里,总归寻着点亲情的温暖,于是便牟足了劲使小意儿,拖着长腔告起状来:“您先说,儿臣跟万岁,您更偏疼哪个?”
太后和杜若对视一眼,俱带着无可奈何的笑意,唉,不是冤家不聚头,八成是两人又闹了一天星斗,请她裁定来了。
太后浸润宫闱久了,大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气度,做起公亲来也是有条不紊的:“哦?你且说说,跟皇帝又如何了?”
婉怡在血亲面前,从来是不加掩饰的娇纵。听出太后有意说和,心头大骂皇帝人模人样,哄得太后也要临阵倒戈,在她怀里粘缠成麻花样,不加思索道:“还能如何!自是大大的不顺意!”
说罢直起身搂住太后的臂弯,幽怨道:“您有所不知,他面上瞧着和风霁月,实则一肚子坏水!他……他想让儿臣为他做牛做马,效力一辈子啊!”
这一叠声的告状,若不是皇帝是她看着长的,真能被这小祖宗的声情并茂给唬住。
太后笑得和煦又无奈:“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似得告状,什么他啊他的,那可是万岁爷,教你的规矩体统呢?一不留神又原形毕露了吧。”
亲妈训起孩子来,自是不留情面的。婉仪窒了下,大有种大势已去的悲哀,于是眼泪成了必杀技,那嚎啕的架势,不知情的还以为堂堂九五至尊有多么无道。
不过接下来她的一嗓子,着实是石破天惊,吓人不浅:“他想让儿臣做皇后,帮他协理内宫、治家操持。他这么坑您的宝贝儿,您还替他开脱?”
做皇后……太后有点头晕目眩,虽说她盼着皇帝和婉仪能相处和乐,倒从来没指望过她登顶后宫,她在这位置上不说也坐了十几年,还能不知道其中暗藏的水深火热?
婉仪心思纯良,却也执拗,不顺她意的,便是从天上摘下星星来给她,怕也未必得她的心。皇帝呢,向来是旁人看不透猜不透的。他的喜怒、他的爱恨,从来掩藏在他那清俊凛然的天颜之下,哪怕是伺候了他几十年的御前人,也无法说出个十成十来。这么个端稳的人,又怎会无端轻许后位?
太后被这消息砸的眼冒金星,顿了又顿,才敛神道:“甭是听错了吧,皇后好端端的在那儿,立了你,她去哪儿?”
说起这个,婉仪就恨不得拍膝长叹:“皇后行事不端,偏生娘家又不懂得避锋芒,硬是要往刀口上撞。前儿彤昭仪那案子,面上虽摘得一干二净,可若要深究起来,谢家逃不了干系。外戚不得干政,眼下把手伸进内宫,难保他日没有把持朝政的野心。皇帝心里明镜似的,才同我商议,意思寻个把柄废后,让我顶她的缺儿,毕竟我的立场日月可鉴,不向着慕容氏,还能往哪儿偏?”
太后知道朝堂险恶,大冶如今虽瞧着朝纲稳固,可几代帝王下来,难免没有沉疴积弊、养痈遗患,皇帝稍不留神一个行差踏错,便是魑魅魍魉冒头作乱的时候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后位的废立,都是事关朝纲的大事,今儿废她,明儿立你,岂不儿戏?皇帝是一贯矜重的,如今是怎的了,真是……”
事出反常,连四平八稳的皇太后都拿不准了,拿眼瞥了下杜若,后者连忙端了香饮上前,笑道:“悬而未决,且不论那些!来,这是尚膳局新制的香饮,道是用今年白露后的头一批龙眼,佐以蜜渍过的荔枝杨梅,配上沏好的玫瑰茄茶,不仅色香味上乘,还能润肺止咳,效用极佳。来,请贵主品上一盏吧!”
婉仪这厢声泪俱下过后也乏累了,见那香饮被斗彩三秋高足杯呈着,碧青的青花瓷里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