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寻没有多言,只道事实胜于雄辩。
果不其然,两日后,妖皇并未现身巟阳河,而是委派尊使送来亲笔御诏,下令将罪妖子炎带回妖界,同时昭告世人:妖界会将罪妖压于斩妖台下,永世不允释放。
斩妖台是何地方?一个处于妖界蔽芾海底最深处、令所有妖者闻风丧胆的荒蛮之地。那里养气稀薄不生万物,终年见不着一丝光亮,时常会有负责刑罚的妖君以妖术大肆搅动海水,使得台下众妖犯深陷窒息浑噩的状态,时而像是置身于烈火上烤,时而又如骨肉被一刀刀割掉,总之就是生不如死……他们因法术受限而不能自行了断,只得永生永世受此折磨,无法解脱。
因此“镇压斩妖台”乃妖界最残酷的刑罚,没有之一。且斩妖台下关着的,尽是些穷凶极恶的重犯妖者,其早已被折磨得丧心病狂、变态至极,对于后来的妖犯极尽嘲讽和□□,大力吸食对方的残余妖力。究其原因,一则是稍解心头怨恨,二则是妄图凭此重炼修为,逃出生天。
毕竟,妖界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如若有谁可以从斩妖台逃出来,那么其身上背负的罪孽将会一笔勾销。然迄今为止,尚未有妖者成功逃脱。
金仙副使暗自考量一番:妖皇把狐妖镇压在斩妖台下,足见其惩处妖犯之诚心,但妖皇终究是没有现身,可想而知卿寻和上神所言非虚,估计人皮鼓的事,妖皇确实早就知晓……
见妖界未派一兵一卒,唯有尊使只身前来,李昶稍稍放下心,本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原则十分敬待这位妖者尊使,客客气气地请其入帐议事。
尊使却婉拒:“多谢国主好意,但请国主不必麻烦,在下只是来将罪妖押解回妖界,还望国主明示,罪妖现在何处?”
李昶神情一凛,沉声道:“那狐妖被仙者暂且关在河底,至于具体位置,得请关押他的仙者带尊使前去。”说完,摆手指向霁灵。
卿寻有些不悦,巟阳河本就诡谲多变、危机四伏,眼下塔坟倾倒冤魂四散,阵法情况亦是不明,李昶并非不知,却仍暗示让霁灵前去寻找,当真过分!他不愿霁灵再次犯险,便上前一步,打算自请同尊使一道前去河底。
岂料,霁灵笑呵呵地迎上两步,装模做样地拱手道:“自当如此,尊使请看。”
她抬手施法,顷刻间河水沿着河道向左右两边卷起两重滔天巨浪,一座巨大的方形阵法自巟阳河底缓缓升起,正是她此前设下的困神阵法。
只见阵法内横七竖八地翻倒着破碎的塔坟砖块,乱石碎块之间有一只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纯色狐狸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其皮毛已被那些冤魂啃噬的不成样子,瞧那模样,怕是再没有与旁人争强斗狠的能力了。
堂堂狐族亲王竟落得如此下场!尊使难以置信,一双眼睛撑得老大,看看子炎又看看霁灵,暗道这位能抬动如此巨阵的仙者,必定来头不小!
思索片刻后,尊使朝霁灵回了一礼,恭敬道:“亲王子炎犯下重罪,妖皇陛下闻之震怒,特命在下将其带回。然而亲王此前功法高深,现在虽受重伤,却也说不好回程途中会不会旁生枝节。所以,能否请仙者与在下同回妖界,路上可助在下看住罪妖……”
霁灵腹诽:啰哩八嗦废话那么多,不就是想让我跟你回妖界,亲自把罪妖带到妖皇眼前,以此证明罪妖所受的伤不是你做的罢了。她没点破尊使的心思,只点头应道:“可以。”
卿寻急急拽住她的衣角。霁灵知道他担心自己,想了想,觉得带他同去妖界也无妨,遂同尊使说道:“狐妖是我们两个一起抓的,自当一起将其送回妖界。”
尊使当然乐意,多一个人便多一重保障。他把狐妖关进锁妖笼,拜别李昶,又带领霁灵一行通过仓集山进入妖界,途径花都来到蔽芾海。
斩妖台就在蔽芾海底。
令霁灵意外的是,妖皇已在此恭候多时了,其立身于蔽芾海的东岸,而自己则跟着尊使停在了西岸。
远远相望,双方皆是颔首示意,然后不约而同地望向海面,但见掌刑妖君已飞身至海面上空,施法将斩妖台从海底引至海面。
一股极重的煞气随之而来。
若是换作修为尚浅的仙童,必定为其所伤。卿寻默默探身到霁灵面前,意图用身体帮她挡住几分煞气。
小可爱!霁灵暗笑,轻轻拍了拍卿寻的肩,指着半空中的掌刑妖君同他小声道:“此处妖气极重,我担心会有意外,所以要去帮一帮那位妖君。”
“我帮你!”
“好呀,你在此助阵。”
霁灵闪身来到妖君的对面,施展神力以平复煞气。不消片刻,海面上便不再传来蠢蠢欲动的妖力邪气,霁灵也就此收手,只在半空抱臂看戏。
妖皇眼底闪过一丝惊诧,可眨眼间他就又将这诧异压下,神色恢复如常。
尊使把锁妖笼扔至半空,掌刑妖君稳准接住,才一打开笼锁,子炎就蓦地睁开双眼,奋力直冲向蔽芾海的漩涡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