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
“咚——!”
悲鸣钟响彻九重天,意味着神界又一位将星陨灭,遗骨不知所终,徒留生前衣冠葬于北海的墓冢之中。
神界上下不论官职大小全都跑去了北海祭拜,唯有上神霁灵,窝在丹阙宫的果树上白日发梦。
钟响第一声时,霁灵在梦中看见她的兄长又在种树,便笑盈盈地迎上去,问道:“兄长这次在种什么?”
长盛声音不甚真切,锄头一挥,边刨土边说:“这是果树,结出的果子叫莲雾,酸甜可口,以后你要是饿了,可以来树下摘果子吃。”
他乃堂堂神界战神,杀场上耍起方天画戟是何等威风,谁能想到平日里他最喜欢的竟是种树,且挥舞锄头时又是如此这般的憨态呢!
霁灵弯起眼睛,又问:“这是兄长为我种的第几棵果树了?”
不及对方回答,远方便传来第二声悲鸣钟响。
“咚——!!”
霁灵方才反应过来,害怕梦醒得太快,急切问道:“兄长与穷奇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
“咚——!!!”
最后一声钟鸣响起,霁灵猛然惊醒。
“兄长!”
她下意识地朝前方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有抓到,不免怅然若失,垂眸望向树下。
空空荡荡。
原来昔日光景真的早已沦为泡影,不复存在了……
霁灵栖身的这棵莲雾树,正是当年长盛亲手所种,彼时还只是他埋下的一颗树种,如今都已经高不见顶了。
她初拜天尊为师时,同为天尊之徒的长盛得知她真身是青鸟,天生喜食果子,又甚是贪吃,便亲自在九重天种下了许多果树。每逢秋日,神界就会迎来馥郁果香飘拂万里之景,霁灵心中欢喜,唤了他一声“兄长”,这一叫就是三万余年。
一切戛然止于万年之前。
那时,长盛奉天帝之命斩杀穷奇,却不幸战死,尸骨无存,自那以后,九重天再无万果飘香。
尽管神界的护林官精心照料那些果树,可终究比不得从前。霁灵随手拈下一颗又小又圆的红果,放入口中轻轻一咬……
“呸!酸死了!”
她扔掉树果,挥手幻化出陪自己征战万年的神枪,遥川,这是长盛生前所用兵戈——方天画戟改制而成。
兄长战死,霁灵其实没有多么悲痛,甚至连眼泪都不曾落下一滴。她始终认为,兄长身为战神,为护苍生战死沙场是最好的归宿。况且,她未曾亲眼见到他的尸骸,便不会相信他是真的身死神灭了。
或许,长盛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霁灵当时安静地收下那柄被穷奇拦腰截断的方天画戟,又亲手砍下了戟的双刃,将其变为一杆长枪,重新打磨、炼化并取名遥川,当作自己的贴身兵戈。
万年来她执此神枪征战无数,同兄长一样以守护苍生为己任,不论功绩还是实力,都属神界当之无愧的新任战神,是天兵神将的众望所归。
可事实上,霁灵至今都只是一位“代战神”。
起初,众神官为战神一职打破了脑袋,明争暗斗、招数用尽,整整折腾了十年之久。天庭司吏府的掌事真君从安不堪其扰,几次找到霁灵的师父一度天尊,请托其出面游说霁灵真正担任战神一职。
从安心道:霁灵和长盛都是天尊的弟子,身份尊崇,最能堵众神之口。
然而天尊每每提及此事,皆换来霁灵的一句淡话:
“不当战神就不护苍生了?”
天尊无言以对,阖眼叹息:霁灵虽与长盛师出同门,性格却截然不同,最令自己焦心劳思,这神职不要也罢,否则她指不定会捅出多少篓子呢!
霁灵不屑虚名,却也不许旁的神官随便替代长盛成为新战神。
她说:“一日不见长盛的尸骨,战神之位便一日不可易主,除非有哪位神者的实力确乎凌驾于长盛之上,如此,本上神才会心甘情愿、心悦诚服地将这位子拱手相让。否则,德不配位、名不副实,既是有辱战神之名,更是对长盛不敬!”
因此,战神一职空悬十余年后,神界便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谁要想当新任战神,必须打得过霁灵这位“代战神”。
不服者对此提出质疑,霁灵淡然应道:“兄长是上神,论品阶,尔等不够资格。兄长征战六界,歼灭妖邪走兽,庇佑四方安定,论战绩,尔等相差甚远。而论功法修为,尔等又远非兄长的对手。在神界,唯有本上神可与兄长一较高下,尔等想当战神?呵,还是先拎清楚自己配是不配的好。”
神官们哑口无言。的确,神界几万年间,唯有长盛与霁灵是上神品阶的神者,也只有他们师承天尊,受天尊亲传功法,独步一时,无可比拟。其他神君要么是受不住飞升上神的劫数,要么是不敢与二位上神比肩齐声,怕被指摘或受非议,索性主动放弃了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