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的宴会。她没有目的,没有目标,她是局外人。她不懂。她只能看香肩云鬓,珠光宝气,觥筹交错。她只能看懂这些。
直到谢文恪出现在人丛里。人群为他让出一条道。
与那天酒店餐厅里的失态不同。看着他步入人群凡华里的样子。她此时轻轻往后边退了一步。把自己隐入这复杂汹涌的人海里。她同时也陷入沉默。
她沉默的将自己避入人海里。却又瞧着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望过来。一步一步走近。与宾朋寒暄。一转头又再次瞧向自己。
她深知只是他的视线扫过。她只是个化了妆的众多来客中的一个普通姑娘。一切都显得很没有意义。
她突然觉得很焦躁。她猛然转头找方才才走开去的人。俞素月此时却又正朝她走回来。
因此谢文恪停下脚步。回来的俞素月把手搭在她的腰背上。
终于把谢文恪留在原地。俞素月向谢文恪介绍她。
跟你介绍。苏想。我的朋友。从长堤三途来。
这时俞素月又将她暂时托付给他照顾。
苏小姐随我来。谢文恪将她领到露台人少处。风凉。清新。静幽。有桌椅。那端依栏靠了几位客人。这边却清静。
他颜笑盈盈的望着她。开口道,想想。那时她将手中的琉璃杯放在桌面上。发出厚重的碰撞声。
撞击的尾音还未在她耳边散尽。他的声音便已经又传来。他说,我有个妹妹。也是这么个名字。不过她等明天回来。
他又说,长堤?边境之城。可是个好地方。怎么离开它来了这里。他轻轻转身,朝向室内。你瞧这里的世界,可不都像眼睛看去的那样太平富足。每人看着一张嘴,一双眼,可知道他们的身体里面是什么样的人,想的是什么事。
谢文恪招来一个服务生。对他嘱托了一番。便将她留在原地。自己先行离开。
她站在原来的地方。从全部打开的巨大玻璃窗内,食物的香甜,人体的味道,灯火的温度,从每一个出□□炸般溢出来。
她的右手不自觉的紧握着自己的手腕。
被屋主吩咐过的侍者一脸尽心的随侍在侧。可以相信,他会尽到自己的责任。
她接受他的这份好意。看着并不殷勤的他,留下她,自己走进拥挤忙碌却极为必要的人群里去。
他们气质一样,味道相似,目的一致,都不过为同一的事忙碌思虑。一个一个气定神闲,面带笑意,一边嘴唇启阖,一边侧耳聆听,没有停歇。
走出她的视线范围之前。他从交头接耳中,又突然回过头来,向她点头致意。
她只能看到眼见的浮华。在浮华之下。正如他说的,她看不见这个城市灯火之下暗影里的面貌与行为。她分不清每个行为表象下是否错综复杂的含义。
她想起俞素月的话,谢文恪早已置身亚绥这片广袤领地的中心。掌握亚绥密钥的就这么几个人。谢家,不交给他交给谁。
此刻。看他的身影,修长挺拔,为人群簇拥。他回首看她。她却仿佛真切看到他站在整片金光四射的脉络交织的中心。刺目的光线映亮他的面容。他立于其中,一切从他掌中流过。为他掌控。
韩方奕曾提醒她,如果发现石磊的人生已经走向堕落,问她她作何准备。
她自己要不是当初也有阿哥如若在红灯街谋生的想法,她也不会想着去那条街。
一事未明之前,万般皆有可能。但是,曾经也是即便不盼那走失之人有大志能耐,也总希望他起码在万家灯火里已拥有属于他的一盏,多年来为生活劳碌奔波,平凡却安稳。那么问起他为何与家断了联系。不论是愤怒难解恩怨的控诉,还是人生诸多无奈下的伤感解释,皆还是家事中难念的经。
无论如何,人只要平安,生活安稳。哪怕皆是因人性冷漠自私刻薄寡恩而起,最终不过是气愤指责一番。从他求学离家,到失踪无音讯。寻找那么多年。打个就算他当初倒插门,妇家刻薄作出断了老家联系的行为的比方。临了,那么一些纠葛下来。她了解阿妈阿姐。不过是每个人身上都难以免俗的人性些许弱点而已。有什么大事!除了原谅他,还能怎么样呢。
其实不论如何。她是没有找到要找之人,还是找到了要找之人。她本来便已觉得,到最后时,结果不重要。——她怎么做,怎么处理都不重要。
其实,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就像见到这位谢文恪时。她也猛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无论他是不是她在找的人。
她原本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之心。原本只是伪善的求个恩义上的心安的行为。
他说的对。她不如回去三途。离开这种地方。她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她看着露台外。灯火下的花园。映着绿色成片的修剪整齐的灌木从。玫瑰花丛里的花,在夜风里摇摆。香气仿佛也被淋湿,她的浓郁不再如原来轻盈。
带着湿纸糊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