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一直也没有流苏岛的人来追查凌诀天的踪迹。
原来,是因为没有流苏岛了。
……
温泅雪静静看着阵法里,少年淡漠长着藤蔓的脸,和梦境最后不一样的清锐眼眸。
“如果你没处可去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
少年看着他。
温泅雪:“我也能让你变强,让你不饿。不需要试药和杀人,就变强的方法。所以,跟我一起走吗?”
少年一瞬不瞬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虽然一直生活在魔界,是身份低微的遗族,只有十六岁,不识字,甚至无法顺畅地说话。
但很多事情他都懂。
比如,像他这样的遗族,是无法和正常人一起生活在修真界的。
连魔族看到他,都会惊恐地喊怪物,何况是人类。
任何人杀他,都叫斩妖除魔,是正当正义的。
天真不懂的,只有面前这个人。
他都懂,可他还是离开了回去魔界唯一的通道。
走出阵法,走到暴露他可怕面目的阳光下,让他们都看清彼此。
但那个人也走向他,眼神和那夜地牢里看着他时候一样,蒙着薄薄的清澈的泉水一样温暖的笑,说:“你见过,雪吗?”
一点薄茧也没有的手指,在他粗粝的掌心,一笔一画,写:温,泅,雪。
看着他的眼睛:“温泅雪,我的名字。”
少年低声诵念:“温,泅雪。”
“嗯。”
魔界从不下雪,遗族从未见过雪。
很长的时间里,少年都以为,人间的雪是暖的。
……
人间不知道是什么时节,不知道是一天的什么时间,像是清晨,又像是落日。
只知道,头顶有阴云,穿过阴云的光束在他们身后很远,荒原草地茂密,见风倾倒。
他们牵着手在阴云和光的荒原,在逆风里行走。
走得不快,因为温泅雪穿着木屐,很快,一只木屐上的绳子断了。
温泅雪毫不在意,踢掉木屐直接踩在草地上,闭着眼,手指伸出,隔着风抚摸低头的草叶和花。
遗族少年在侧首看着他。
看他闭眼微笑,风吹动和他的眼睛一样乌黑的长发。
看他赤着脚踩在草地上,单薄的衣摆被风吹起,露出的小腿上,草叶划过几道红痕。
“上来。”
少年背着温泅雪。
温泅雪戴着花环,提着装了鸟蛋的草笼,搂着他的脖子。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温泅雪:“嗯?”
少年低低的声音:“他们,叫我,怪物。你也、可以,叫。”
温泅雪不知道,深渊遗族是最低级的魔族。
他们是被污染的人修和低级魔物所生的孩子,人修将魔毒传给孩子,自己就可以摆脱毒素影响。
婴孩生下来就带毒丑陋,连生他们的魔物都会恐惧他们。
这样的孩子,出生就是为了要被遗弃的。
被魔兽叼走,吃掉,或者侥幸养大。
不是人,也不是魔,只是怪物。
他在角斗场里也有代号,但他不喜欢,不如是怪物。
温泅雪静静地微怔:“你不是怪物,你有名字……”
手指在少年的心口,一笔一划清晰缓慢,写:“……君,罔,极。”
遗族低声重复:“君罔极。”
温泅雪:“君,尊也。罔极,无边无际。君罔极,意思是,世界上最尊贵强大的人。”
少年摇头:“我,不是。”
但,很快他又抬头,望着前方,低哑声音淡淡笃定:“但,以后,会是。”
温泅雪靠在他的肩上,眼眸缓缓微弯:“嗯。”
……
……
飒!
一道剑影穿过旷野,裂变成千万道剑光。
每一道剑光追踪着一个疯狂逃跑的红衣人。
像疾风折断了高粱穗,一个个红衣人倒在地上,悄无声息。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一个人屠杀一群人。
但死的,或许并不算是个人。
苏枕月望着旷野满地东倒西歪,立时毙命的血煞宗弟子,那双总是慵倦含笑的眼睛此刻一片清寂,再无半点笑意。
苏枕月十三岁的堂弟苏问夏外出忽然失去消息。
他们一调查才知道城里陆陆续续一直有散修失踪,循着蛛丝马迹找来,却看到了本该早已被剿灭,从修真界消失的血煞宗的身影,正是这些人暗中四处掳掠修士,以活人炼药。
他们只救下寥寥数人,更多的人已经不幸蒙难。
好在苏问夏年纪小,他们找来得及时,他只吃了一次药,这才侥幸救下。
可是,向来高傲要强,从小就没有掉过一次眼泪的苏问夏,连骨头断了都能一声不吭,却在药性发作的时候,哭着哀求苏枕月杀了他。
“哥好疼啊,好疼……求你杀了我……我要疼死了……”
凌诀天面无表情,神情忽然冰冷得可怕,声音却轻飘:“这药……让人很疼?”
一起来的大夫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