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兴致被破坏后,万历意犹未尽,今日月色正好,他便又寻来了钟萃宫。
“娘娘,你怎么也不点盏灯,这黑漆漆你在看什么呢?”锦慧边说着边往嬣婉身上披了件外套。
“这样的黑夜才能更好的赏月。”
“说得正是,可联还是觉得你这里冷清了些,汪福海,快去将那盏琉璃灯给婉嫔摆上。”
“奴才这就去。”
彼时嬣婉正斜倚着竹椅上,长发半挽,以明珠帛带束扣,皎洁的月色勾勒出她精致的脸廓,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巧笑倩兮间,只觉玉面似水,明眸生辉。
“臣妾见过皇上。”嬣婉连忙起身作揖,才隔了一日,他便又再次光顾,这让嬣婉不禁蹙眉。
“娘娘,您瞧,皇上赏赐这灯可真好看。”
见锦慧转身就往外去,嬣婉真是恨不得将锦慧的小嘴拧下来。她用力给锦慧使了使眼色,可锦慧完全没会意,只是赶忙说:“奴婢这就去奉茶。”
嬣婉不得不兀自在内心翻了翻白眼,我怎么养了这么个傻丫头。当初就是看锦慧纯真无邪,这才留下她,这可倒好,关键时候派不上用场。
嬣婉没留意万历正在观察她,只是自顾自地想着怎样才能将他赶走。
“婉嫔这是在想什么?”问话间,万历似笑非笑看着嬣婉,看得她心里直发毛。“臣妾在想这时间,皇上是不是该批阅奏折了。”
“花前月下的时光,联今夜偷一回懒也无妨。”
她可不想侍寝,不,绝不。想到那一夜,她的脸色不由沉了下来。
“国事为重,臣妾可不想作那媚惑君上的女子。”她将心一横,有意将话说得不堪入耳。
“放肆……”他大声呵斥,是因为想掩饰他的心虚。
这一年来,他夜以继日的勤勉工作,原以为张居正不在了,自己便能大展身手,可他错了。虽然他贵为天子,可朝廷里却仍然处处有掣肘,他根本无法随心所欲。
别人是巴巴得盼着他能来一回,可她分明是要将自己往外推,这时他忽而想起来:那夜,正是她这样的眼神激怒了自己,于是他撕碎了她的衣裳,让她成为了自己的女人。
而今她依然是用那样的目光看着她,而这目光里又更多了一份怨恨。他怒不可扼,炯炯目光如炬瞪着她,仿佛下一秒便要将她生吞活剥了去。
“还不快给皇上赔个不是。”汪福海又一次不失时机地出来打圆场。
“请恕臣妾失言,臣妾笨嘴笨舌,总容易惹得皇上不高兴,还请皇上不要与臣妾一般见识,淑妃娘娘弹得一手好琵琶,不如皇上移驾翊坤宫听听曲子,也好排解心中不快。”嬣婉索性破罐子破摔,拧到底了。
“婉嫔,你好大胆子,联不过来了你这里两回,你都敢替联作主了。联偏偏哪也不去,就待你这钟萃宫……”
“皇上请喝茶,莫伤了龙体,娘娘您还不快给皇上抚琴,好让皇上消消气。”汪福海使了个眼色,可嬣婉却无动于衷,只是固执地低头跪于地下。
“你……”江公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里好心好意替她转圜,可她却丝毫不领情。
“啪”万历见状更是怒火中烧,他一甩手,茶杯摔碎在地。而后他阴沉着脸拂袖而去。
“皇上……”汪福海连忙追了出去。
待他出门,嬣婉这才全身瘫软在地。
锦慧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自己的主子,见她长叹一口气,像是终于松了口气:“娘娘,您这又是何苦?”
“锦慧,你从前有倾慕过的男子吗?”
“娘娘,奴婢十岁进的宫,哪来的机会与男子相识。”
“我年少时曾心悦过一个男子,曾发誓今生非他不嫁,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我们终究没有这样的福气。”
“娘娘,这些日子以来,您对皇上的态度奴婢都看在眼里。说句不当说的话,有些事情,您既无法左右,或许忘了,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我忘不了,也不想忘。有的人就像是长在了心里一般,或许这辈子至死都难以忘怀。”这是嬣婉第一次同锦慧提及子骞,于是锦慧终于明白为何圣宠在前,嬣婉确也根本不不屑一顾。
锦慧还想劝说什么,可嬣婉打断了她。
“锦慧你出去吧,我想一人静静。”
见嬣婉的脸上浮满是忧郁,锦慧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低声回了一句,便退了出去。
只是一脉冰冷,渐渐散开,直凉到了脚底。脚底是虚浮的,身后也是空茫的,仿佛身置云水之间,人间一切,都已幻化做了一团风烟,那些面容、声音、光影渐渐柔杂成一片,如粼粼波光一般,忽晦忽明,既看不真,也触不到。
从钟萃宫出来后,万历便漫无目的走着,汪福海小心翼翼地跟在天子身后,他知道此时他还怒气未消,却也不敢再提及其它娘娘的事。
又走了好一阵,见皇上脸色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