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的雷和平时的雷都不同,威力更大,足以让无法支撑雷电的神族灰飞烟灭。
但好在,这雷的精准度相当高,不会伤及其他人。
渡劫点会依据历劫者位置的不同而改变,有的在陆地,有的在空中,有的则是在水面。
譬如罗昆这次渡劫,雷云就跟着他来到芙海上空。
但这劫,大概率是渡不过的。
几万年前,有位罗昆神曾经得罪过一位巫师族人,连带着给[罗昆]下了诅咒——
[罗昆寸草不生,生于罗昆饥肠辘辘,罗昆守护者寿命不过十旬。]
后来时斋斋主前往巫师族,没能解除诅咒,又带回了一个有关时斋的预言。
耳边天雷阵阵轰鸣,衡越和小猴子死死盯着天空的光亮。偏偏时念五感通透,她闭上眼睛都能感知邬安浑身是血的惨状,可她这时候插手,就是违背规矩和法则。
她屏蔽五感,僵直着坐在佛桑身边。
佛桑十分平静,立刻握住她冰凉的手,传音给她:[还好吗?]
时念:[嗯。]
佛桑安慰:[若是真的难过,就哭一场。]
时念抬眼看她:[你活的这么多年里,送走了多少身边人。]
佛桑摇头:[记不清了。]
以至于到后来,她可以平静地接受身边任何一个人的离去。离去,左不过就是两种解释,一是分道,二是死别。
初代孟婆佛桑,亲耳听过多少亡灵的故事,亲手给多少留恋人送上孟婆汤,早都数不清了。
佛桑太明白这种滋味,最初成为孟婆时,也有这么一段崩溃时光:[神族有七情六欲,不用强忍。]
雷鸣停止,乌云散去,接着下起倾盆大雨。巨大的光亮四散,化为千万份萤火虫般的微光,停留在芙海时斋之上。
结束了。
凝钟铛铛缓沉低鸣,这是它为祭奠罗昆神独有的送行钟。
上一次发出这种悠长频率,还是时毓陨落时。
整个时斋熄灭明灯,每个小神都停下手中的动作,伸出手,指尖燃起一点光亮。小小的光亮由斋内伸起,汇成一条纯白的星河。
时念起身,走到衡越身边,两个白色光点也一起,汇聚邬安身边。
神族陨落,灵魂碎片会被游历且戾气大的孤魂野鬼抢走。有亲友的灵力在身边保护,可以安全落在他们想要去的任何角落。
于是时念眼睁睁看着,发亮的白色光带向罗昆海飞去。
至死,他心里依旧放不下那个地方。
时念脊背挺的笔直,她看向满脸是泪的新罗昆神,扶他起来:“小猴子?”
他怯懦着点头。
时念知道自古时斋的规矩,前几任斋主都在笔记中有记载,她们都认为现有的规矩对罗昆和衡越不公平,但这么多年,只是提出,从未实践。
而现在,她亲眼看到了朋友的离去,又想起他这一生对罗昆的念想:“时斋随时姓,罗昆也应当有个传承姓氏,你既然已是新任罗昆神,便由你的姓来定吧。”
小猴子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呜咽着说:“我是孤儿,我没有姓。”
时念绷着脸:“取个字也行。”
小猴子转身看向邬安的方向,怀中紧紧揽着卷轴,死死咬着唇,看向时念的眼睛蓄满泪水:“邬……我叫邬猴。”
时念摸摸邬猴的脑袋,满心的酸楚实在忍不住,随便找了个拿酒的借口离开,一旁的衡越见状,跟佛桑使了个眼色,就追时念去了。
刚才欢声笑语的亭子里,此刻静谧无声,邬猴的泪痕还没干,正抱着卷轴,怔愣地看向邬安去了的地方。
身后的佛桑慢慢喝完杯里的酒,突然说道:“罗昆神为时斋和罗昆海而生,你应该知道你师父把这个位置传给你,是对你给予了多大期望吧。”
邬猴慢慢转身,呜咽着朝佛桑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他——!
视线对上的刹那,他的魂魄像是猛地被吸入一片黑色旋涡中,眼前已不是漂亮美丽的地府之神,而是地府的十方阎罗,他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肌肉紧绷,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一束光亮起,佛桑已换上地府制服,一张脸毫无情感,显得极为恐怖诡异。
-“有些事情,你骗得了她们,骗不了我。”
-“你一个孤儿,几近饿死在荒郊,是你师父将你捡回来精心教育。”
-“邬安这辈子与人为善,待人宽厚,就算没有飞升成千古神,散魂投胎到人类世界也必然是不会受苦的富贵人家。”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你自己想清楚。”
他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瞪大无神的双眼,摇着头边往后挪动。
孟婆逼近,冰冷的手指掐上他下巴,眼神像是凌冽的刀子,刀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