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雨又稠又密,单单是上旬就下了有七天的雨,虽不大,但每日淅淅沥沥的很是焦人。
何家人异常忧虑,何父把何微云和苏忻羽叫到书房,“这几场雨下得都不吉利,咱们本来就亏损巨大,这次恐怕还要再折损。”
从去年雪天到今年四月,下的雨比往年多得多,南方有些地方已经起了涝灾,纪州虽不至于洪涝,但也实在不利于收成。
“不咸山和奇岚山这些地方尚不必操心。”何父指了指桌上摆着的地图,手指绕到了刚才所指位置的下方,“这里要格外注意,天流庄的人参已种了三年,万不可再出差错!”
天流人参是何家种植栽培,继而采收炮制,最后售卖的人参,天流的名号在现今整个大邺都是响当当的存在,前世何微云死去的时候,天流人参已于海外的藩属国往来出口,是何家财力的一大支持产业。
如今的天流人参虽然受人追捧,但由于前些年孔奉上贡的原因,这东西供不应求,何家做生意讲究品质更重承诺,五年以内的人参绝不采挖。如今何父所指这处,是天流庄最大的一个人参场,整个场地的天流人参在三年前开始播种,眼见长势大好,只等五年以上就可收成。
“虽免去了上贡,可我们还要交官参,官参也归孔奉管。”何父叹了口气,“他定要抽一成的利。”
由于永德帝颇爱人参,参价日益升高,野参被采尽后就有人廉价购进参苗,以求牟利。
官府有规定,人参种在超过一亩,收成超十斤就算作私栽,是明令禁止的。何家这样的官家商,能在不咸山占有大半份额的大药商,栽培人参都是要交官参的,官参交够,其他的人参才能批进药市贩卖。
天流人参本就供不应求,孔奉还要在其中运作谋利,且越发不知收敛,这样的买卖持续到如今已是引起何家不满,更别说天流人参今年还要减产。
“人参喜阴凉,惧积水且不耐旱。”何微云略一回忆,前世的这次天流人参减产的事就是她接的手,当时她摸不清要害,蹉跎了好久才定了主意,最后虽也挨过了灾害,却损失了不少。
天流庄积水的参园有三个,加起来有二百亩,其实规模是很大的,何父交给女儿却很放心。何家产业大了去了,何父其实已不看好人参这块的利润,索性放手叫何微云和苏忻羽去干。
事实证明他很有先见之明,前世天流人参减产严重,苏忻羽后来毅然决定人参不再出售,何家所有的人参全部停止产出,天流庄的人参就一直没有挖,当时何微云因为此事与苏忻羽差点打起来。
不过永德帝过了五年后就颁了新的法令,何微云至今都记得那则告示。
【各地人参淆杂充斥,真伪难辨,兹钦遵圣训,特此告明,谕以栽养之参性味不同,功力浅溥,不惟掺和交官,查出定于严咎,即民间买卖有犯,亦所必惩,稗商民共知伙参为违禁之物,买者不肯徒费黄财,卖者亦不能公然出售正本。】
别说何家,就是皇子王爷,都不能沾半点的人参。
当时的苏忻羽一脸淡然,背后却狡诈得很,竟悄悄把官参这块拿了下来,也不知他是搭的哪号人物,竟连孔奉都不能动其分毫,惠妃都难以查明,自那时起,何家是大邺唯一一家有权种人参的商号,天流人参直供官参,一时风头无两,荣耀异常。
何微云看着春风得意的苏忻羽气得牙痒痒,如今想起来只能感慨苏忻羽确实颇有手段,再想起临死前他为自己挡的那一剑,何微云再次痛恨自己小人心肠,自私又狭隘。
“我此番去天流庄,要和苏忻羽一起!”何微云对上这事算有经验,苏忻羽迟早要管天流庄,还不如此时就跟着她一起去看看,日后接手也更熟悉。
何父抬起眸子将二人打量一番,冷笑一声,“想得美!你给我乖乖去天流,不是早就嫌我不给你放权,你这次去就好好干,我看你能折腾出个什么花样来!”
他又看向苏忻羽,“你也别老黏着她扯不开,过几日跟我去一趟京城,我带你见见人。顺便……”他停顿了下,“当年来纪州剿匪的那位钦差大人有消息了,我已修书一封给京中故友询问,若没有寻错人,你此次去正好能去拜访。”
何微云和苏忻羽都很意外,少年明显震了一下,何微云问出声:“真的?是哪位大人?”
“刑部左侍郎,长孙大人。”何父拧着眉,“当年来剿匪时,这位大人才是个从五品的官,如今做到了侍郎的地步,去找已是很难了。”
何父虽然交际颇广,但在京城还是走动得少,因此也很难运作。当今圣上年老多疑,像王睿锴这样的太医世家,明面上就极难与六部官员有深的交集,氏族王亲家通婚,也尽量要避开枢密院和中书省的官员。
何家这种没什么实权的商人,去了皇宫或许还能凭借惠妃的名号受人几句夸赞,在京城关系圈里就属于屁都不是,想攀人家刑部侍郎的人多了,何家算是个什么东西,给的拜帖人家都不带看一眼的。
何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