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默默把小如抱进了房中,又去了厨房将所剩无几的稻米和面粉都倒了出来,义姝见状上前帮忙。
“你……”
义姝想帮忙的手被她挡了回去,“你累了,去坐着吧,熬点粥我来就行。”
檀香低着头添柴火,垂落的发丝几乎盖住了她的全部侧脸,“真的抱歉,我伤到他的腿,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义姝连忙道,“我……我今天太莽撞了,你收留我们还腾出小如的房屋给睿锴睡,宁愿自己不吃饭都瞒着我们……我真的很感激你,我口不择言,你别放在心上!”
锅里的水还没有沸腾,檀香忙活的手停了下来,“我……”
“我们应该要离开茺城了,你跟我们一起走吗?”义姝思虑良久还是问出了口,“这里太危险了,你身无分文还带着小如,不如跟我们一起吧?”
檀香蓦然抬头,混沌黯然的眼中满是诧异,“我,我不能……”她使劲摇了摇头,“多谢义姑娘,我不愿……”
“你不愿也没有关系!”义姝在逃亡的路上早就扔掉了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情急之下摸到了手腕上一直没有脱下的银镯,“世道艰难,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好过日子,这首饰还能换钱。”
她又拔下头上的银簪一齐塞进檀香的手中,“我身上只有这些值钱的东西,实在是……你先等等,我去问微云要些东西,好留给你谋生!”
义姝说着跑出去对何微云说了原委,金银财宝对她们来说不算什么,几个银锭在京城那种富贵地方没几个人珍惜,握在这对可怜的母女手中却能让她们三四年衣食无忧!
何微云掏出路上那位富商的家丁塞给她的金豆子,连同自己身上的碎银都给了义姝,“但是她真的很可疑,义姝。”
“我……”
“义姑娘!”是檀香的声音,她低着头站在两人面前,仔细看已是泪流满面,“我愧对于你们的好心,我……”
她愈发哽咽,武怀仁见状十分不解,将询问的眼神移到何微云身上。
“我收留你们,其实是有私心的。”檀香抹着泪,“我知道有人悬赏重金,见到你们后才让你们留下,我带着小如食不果腹,想……拿你们换那些银子,可是我摸不清门道,看着你们身上还有伤又于心不忍……”
义姝听到她的这番话愣在原地,手中的金坠子和碎银一时都不知道作何处置,何微云却蹙眉问道:“你们孤儿寡母,你是如何得知他二人被悬赏的,外头的官府可没贴出檄文告示!”
“我无意中看到的……”檀香缓缓道出了事情原委,“我家境贫寒,十四岁父母将我嫁给了邻村无父无母的年轻人,为了十两的彩礼。所幸夫君是体贴的人,他不靠父母亲戚也养活了自己,还带我搬到了城里谋生。他在码头搬货,我就在家中纺纱缝线,也能为他分担一些,之后我怀了小如,夫君不忍我再操劳,夜间也去酒馆做些杂活,赚的银钱真比之前多了不少,也置办了新的衣裳桌椅,我们都期盼着小如健康长大。”
说起这些往事,这个形容消瘦的女子脸上都是温婉祥和的笑,她一定非常怀念这段岁月,只是为何现在只有她和小如相依为命,何微云静静听着檀香揭开疑云。
“后来开始打仗了,夫君还是时常日夜不归,我知道他有时身上有伤,在这多事之秋我更担心他,就三番四次地劝他与邻居们一起逃命,去聊城,北上,去哪都好,可是他不听我的。”檀香捂着脸抽泣起来,“那天夜里他回家的时候神志不清,浑身都是伤,我让他睡下之后去外边买药,药铺里的人都跑光了,我就溜进去自己找,好不容易找全了回家给他煎药喝……”
那天夜晚是檀香此生的噩梦,淅淅沥沥不算大的雨却浇透了她的狼狈,她抱着草药走近家门却发现家里似乎有人闯入,还未反应过来身后就传来了交谈声。
“是这里吗?”
“肯定没错!杀了他还有一票大的等着呢,动作快点!”
雨声几乎覆盖了房屋中的所有声响,只是间或传出些打砸桌椅的声音,檀香窝在柴堆后瑟瑟发抖,怯懦和恐惧让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人特别多,我根本不敢贸然进去,他们将房子洗劫一空,我进去的时候只看到夫君躺在床上,被褥都被他的血染红了……”
这个可怜的女人那时才知道,她依赖深爱的丈夫干的是杀人的营生,她在夫君的胸口处翻到了一张带血的悬赏画像,悬赏金最高的赫然就是义姝、王睿锴和何微云三人。
万幸的是小如睡在里屋,可能是那伙人并没有察觉,她在睡梦中躲过了一劫,檀香已无暇追究夫君被杀害的真相,只顾的上带着女儿慌不择路地逃跑。
“……那几天城里乱得很,我们不敢出去,后来快没有吃的了,我出去的时候才碰到你们二人。”檀香泣不成声,“我愿意跟你们走!小如还这么小,留在这里万一出什么意外……那我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何微云看向瞠目结舌的义姝,“你来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