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和一愣,他和锦衣卫这群人在山里爬了半个月,多少爬出点惺惺相惜。
张思仁二十出头,这种年纪能当上副千户,毫无疑问出自勋略之家。本来是杨和最不待见的,可此人谈吐风趣,为人谦和,倒是让杨和对他颇有些好感。
“余杭?沈家那个大姑娘是张千户的未婚妻?”
徐沐平投来一个“哟,没想到你也八卦”的眼神。
杨和退出来的时候,和他一起爬了半个月山的巡司上来问,他挥挥手:“郎中并无责怪,弟兄们可以宽心。”又拿了点碎银子让和他同行的差役好好吃一顿。
那人高兴应了,自然说了些新听来的八卦。
浙江司这两天最大的八卦是什么,毫无疑问当然是来个“女巡司”。
浙江司的编制,巡司下有两个小旗,一旗十二人。
这两个小旗也是京城直接派下来的,便是跟着楚亭月去了余杭的两个汉子。
另外十一人都是浙江司所属,资历最深的,在公门里已经熬过了二十载,可谓铁打的差役流水的巡司。
“据说那姑娘人都没坐稳就被派去余杭查宋家的案子。一桩自杀案,县衙都不收,还是以‘私人名义’,啧啧——咱们这郎中给的下马威啊……”
杨和冷笑一声:“我看你们想岔了。”
???
杨和回头看了一眼正厅,沉声道:“这案子看着无聊,可这姑娘的父亲是户部侍郎,许的人家是锦衣卫副千户。这到底是下马威,还是送人情……不好说。”
华灯初上时,楚亭月进了余杭城最大的客栈。
她此行是“为徐沐平帮忙”,衣食住行都由钱家打点。钱韶夫妇早等急了,第一件事就是安排晚餐。
余杭县,鱼米之乡,富庶之地。
一个县城客栈也能备出一席丰盛菜肴,钱韶又让人从县里最好的酒楼送了两道看家菜。
接待的是女子,李氏当然在场,还是主待客的那个。
李氏殷勤待客,笑吟吟地说:“听说巡司是从京城来的,不知道吃不吃得惯我们这杭州菜。”
楚亭月嫣然:“我少时生活在江南,此后学艺也有两年在杭州度过。”
夫妻两“哦哦”,其实压根不知道一个捕快行当的在哪里“学艺”,以及学的什么“艺”。
餐后,自然提起了沈姑娘的案子。
“这桩案子的动机一目了然。动机清楚了,查明案件费不了多少时间。关于这个动机……”她望定李氏:“夫人心中早有定论了吧?”
李氏冷笑了一声:“不过是后宅中常见的把戏罢了。姊夫远在京城,把两个没娘的孩子丢在余杭,平素也不会多问,发生这些事一点不奇怪。”
钱韶居然一点没听懂。
“小户人家,后娘欺辱前妻的孩子,是打骂短吃穿。那在沈家这种大户人家,要磋磨孩子,夫君觉得该怎么做呢?”
“寻岔子责罚羞辱?”
“黎氏一个妾,她没资格责罚嫡出的姑娘少爷。至于卢氏,婶婶教管侄儿、侄女到底隔了一层。”
“在这种人家,要毁了一个孩子。男孩儿就找人带着他嫖赌,女子就找年轻男人勾引于她。”
钱韶一脸“妈呀,你们女人那么狠毒?”的表情。
楚亭月点点头:“沈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孩子若是堕落了,自然就从继承体系里脱离了。至于女儿家,做了让家族蒙羞的事,要么被送去寺庙道观,要么……”
“这男孩倒也罢了,家产、恩荫,女儿又是为什么?她总是要嫁出去的,何必这样害人?”
“嫁妆能少一份总是好的。至于沈姑娘……听说她定了一门好亲事。”
一瞬间钱韶有些不自然:“我那姊夫将她许给了锦衣卫的一个副千户。”
“张思仁?”
“是个姓张的人家。”
楚亭月扑哧一声:“早知道沈公对于巡抚十分仰慕,没想到连选女婿这件事上都亦步亦趋。”
这些京官家里的八卦事就不是钱韶夫妇这种远在浙江的人理解的了,此时当然也不方便追问,两人打个哈哈了事。